这绝对是我看过最坐立难安的电影了。
  卖座的好莱屋大片,惊艷滂礡的特效一个接着一个的砸的群眾兴致到了高点,我死死抱着爆米花桶,奋力往右边挤去,硬是要与左边的人隔开一条鸿沟。
  想当然尔,右侧的晓君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关切的眼神不时往我这儿飘,我苦着一张脸傻兮兮地笑,挤眉弄眼的要她放心,想着放映结束后要跑怎样的路线逃脱。
  那诡异的梦原来就是个预告。
  毫无防备的冲我而来,蔡志谦没什么变的模样在我左侧,神情木然地盯着大萤幕,纵然他开场时就先认出了我,没什么情绪的扯了下嘴角。那样的举动惹得我直直心颤,一颗心悬在半空,惊恐难耐。以为永远不会见了,怎么一个梦过后,立刻就降临的没声没响,一点缓衝时间都不给。
  所以亏心事真的不要做。
  遥想毕业那年吃了熊心豹子胆、年少无知的自己,竟抱着「反正以后遇不到」的匹夫之勇,给了蔡志谦一个绝对难忘的惊喜。率先逃跑的我不在现场,光听同学转述就乐得在床上打滚,可以想见当事人阴影有多深,仇恨就有多深。
  我把蔡志谦私下偷写成大册的少女系言情小说贴了满墙。
  谁能想像温润如玉的蔡大神竟然会写这般的东西,甚至寄去了出版社还险些真的出版。要不是实在好奇他在我埋头骨干时,倾着身究竟在捣鼓些什么,我也不会意外发现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我好像还是以此为把柄逼着蔡志谦上梁山,应了当我姐妹淘的。
  当然出卖他这种事实在不是姊妹淘该为的,可是在大神的阴影下好不容易活到了毕业这天,小小的一击应该还可以被原谅吧?更何况,那些张贴出来的片段都是细细筛选过的,只有辞藻佳、情感细腻温吞的部分,那些太过隐晦的十八禁我都没有拿出来抨击他完美的形象。
  顶多就是几张文笔高超的作文,加了点阴柔成分,应该也不会记恨这么久吧?
  本想这样安慰自己,可毕业当天的晚上就收到了某人咬牙切齿的电话,那头说得非常清楚,哪天被他给遇到,洗净身子等着被剥皮煎炒油炸燉煮。
  本来乐着好几年都没给相遇,怎么在都忘了这段往事的今天,撞上了磨刀霍霍的蔡志谦,甚至他的座位就在离得太近的左边,要逃也不好逃啊。
  七上八下的等着电影最后一幕成了黑,我一个起身就想跨过晓君衝出戏院,哪知再快再努力还是被某个劲道极大的阻力捉住,扣着我手腕的温度冷到有些吓人,我欲哭无泪的瞪着就快要碰着的大门,在灯这才开始亮起的戏院里,机械式地回过身,諂媚地朝黑着脸的某人一笑。
  「好久不见啊,蔡大神。」
  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成,神色难辨的蔡志谦眉头一挑,好似有些怀念,可吐出来的话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差点直接跪下来懺悔认错、负荆请罪。
  「我挺想你的呢,小雨惟。」
  哦不!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迎着跑过来的晓君和长腿一副捉姦在床的目光,满腹委屈不知向谁说。
  眼珠转了一圈,长腿突然一个仰天长叹,痛心疾首貌,「雨惟你怎么可以红杏出墙!」
  对上蔡志谦眼中闪过的戏謔,哑巴吃黄莲的械机投降。
  我怎么会出墙呢?我连爬墙都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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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们还真的在一起了。」翘着二郎腿,蔡志谦盯着身前正襟危坐的我,从容不迫地把刚上桌的热拿铁往我面前推,「喝吧。」
  乖巧的喝了口烫得可以的拿铁,味道都没嚐直接给嚥了下去,舌头火辣辣的疼着也顾不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嘴边的笑,摸不准笑意有几分真,也猜不透他打着怎样算盘,竟然还意外友好的说要请我喝咖啡。
  当然,哪来白白收了好处的道理,他肯定是包藏祸心的。
  祸福并行,我垂眼望着烟雾裊裊的杯子,想通了般的等他说出惩罚。
  「我没有要报復你。」彷彿看穿了我所有的小心眼,他说的泰然自若,嘴角那抹笑还在。
  闻言,倏地抬起了头,对上了他专注万分的眼睛,里头流光灿烂像那天边流星,更加俊美的男孩,年少那年满脸青春痘已然不见,如今只有细若陶瓷的光滑莹润。
  微微调整了姿势,蔡志谦视线逼人,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溜过,「我们其实算是扯平了。」
  没等我问,他突然闭上眼,不知道在缅怀些什么,而后睁眼再次直视我一头雾水,终究说出了口,「我当时是故意答应她的,这是对你动机不纯的惩罚。」
  五雷轰顶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还没回过神,我愣愣地望着眼前那天塌了可能也无动于衷的蔡志谦,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枉然,却是没有一点的责怪。
  要怎么怪他?
  动机不纯的接近本就讨人厌,而他至始至终没问过一句,更是陪我到了最后。
  只是,把感情当枪使,小巫的伤谁来抚平。
  也难怪她走的如此决绝,这么强烈的把我想望的幸福收为己有。
  谁对谁错,却是说不清了。
  我们的年少轻狂,现在来看,原来就只是破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