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唐封后大典上有五日。
  傍晚的凉风吹得让人精神抖擞,我抱着乾净的衣服往黄江走去,一边瞪着身旁面带笑容的李昀,怒道,「姑娘家洗澡你跟着我做什么!」
  以往在泰北因为万年寒冷,就算好几日不洗澡也是有的,冷风吹过都将人吹冻了,更别提要洗热水澡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偷间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臭味给洗去,谁知道正当我偷偷摸摸要去黄江时,李昀竟然跟着我过来了,而且还跟隻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自己妻子的春光当然得自己保护。」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倒是我听的害臊。
  我脸皮没他厚,耳根子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娇嗔,「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昀忽然握住我的手十指交扣,彷若此时的我们心连着心,心心相印。
  「那时在泰北,我是真的慌了。」他个子高微微偏低着头看着我,琥珀色的瞳仁底下灿若星辰,让我读懂他那时的心情。
  是无法言语的慌张。
  「我那时在想,若是是我在你身边,情况会是怎么样呢?我一定一刀子把那王八羔子给宰了。」他说得狠戾,全身上下发出霸王的杀气。
  我的胸口涌起满满的情意,这样的男人我想打着灯也再也找不着了吧?
  我轻轻的摩娑着他的手,安抚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了吗?」歪了一下头,有些脸红,晃了一下十指交扣的双手,「况且若不是那次事情,我们俩估计也不会走到这样。」
  「是了。那我还得感谢那王八羔子赏我媳妇儿是吗?」李昀被我的话给逗乐,长臂一伸将我揽在自己怀里,在我耳边深情痴迷的低喃,「如玉,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李昀不爱说情话,却总是爱说些听起来霸道却合情合理的话语。
  我如同吃了蜜糖一样扬着满足的笑容,踮起脚尖也学着他在他耳边里吹气,低吟着,「有夫如此,相伴黄泉。」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李昀略略讶异抬头,看着我的双眸尽是惊喜与炙热,他霸道揽住我的腰将我压着贴近他修长的身体,两人没有任何空隙,浑厚的男性气息瞬间佔据在我满腔的鼻尖,縈绕着他的温热,当两人唇舌相碰时我秉住呼吸只感觉到他灵活的舌头扫过我的牙齿,还意犹未尽的来回摩娑,彷彿在品尝一道美味的食物一样。
  天边西下的落阳彩霞映照着两具相拥的人影,残红点缀着如绵糖的红云,灼红了两人身上白衣,也灼热的两人的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接吻会秉住呼吸缺氧的。」岸边传来李昀捧腹大笑的声音,久久回盪。
  江里水声〝哗啦哗啦〞,江水虽冷,可我的就像被火烤过一般羞得无地自容,在江中只露出小巧白皙的双肩,看着李昀坐在岸边背对着我却觉得温暖无比,不过他笑到抽蓄的肩膀却让我想狠狠戳过去,阴狠着脸道,「难道你跟人接过很多次吻了?」
  李昀原本还笑到抽蓄的肩膀一抖,举起右手严肃发誓,「天地可鑑,我也是第一次!」
  这次换我笑出声,就像风中摇动的铃鐺。
  岸上的李昀听着这悦耳的笑声则是想入非非,不停地说服自己是君子非礼勿视,一会儿又想着已经认定月如玉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偷瞄一眼也无妨吧?
  就在李昀陷入偷看不偷看的矛盾之中,我忽然觉得全身不对劲,警惕的看相四周,只见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东西在江上载浮载沉着,而且越来越靠近我。
  难道又是韃靼入水偷袭?
  心脏一紧,我顾不及身上不着衣物光裸着,大喊着,「李昀!」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惊慌,李昀猛然一惊立刻转过身,「怎么了?」他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瞇起眼见那东西是以缓慢的方式漂流,收回目光看我站着水中央,光裸白暇的身子垂掛着晶莹的水珠,一时看痴了眼。
  我气急败坏的又躲回水里,「李昀!看哪里呢!」
  李昀收回失望的眼光,深呼吸后朝我招招手,「如玉过来,水里凉。那东西似乎没有危险。」
  我磨蹭着走回岸边,一上岸李昀就将他带来的狐绒披风罩在我身上,然后别开目光将视线放在水里那漂浮的东西上,让我有时间手脚快速的穿好衣服,在他的遮掩下,身上并没有感到上岸的凉意,反而是暖暖的体温。
  等我穿戴好衣服,李昀才和我联合将那江上漂浮的东西给捞过来,赫然发现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一具体格高壮的男性,从身上的大大小小被水泡的发白和鱼类啃食过的伤口来看是被人用弯刀给伤的,研判死因应该是重伤后跌落水,在溺水前就已经失血过多不治了。
  「弯刀,是韃靼。」
  「衣服,是羌鲜人。」
  我与李昀对视。
  「羌鲜初换国主,正是动盪不安的时期,怎么会有羌鲜人跑来大唐?」我满脑子的疑惑。
  李昀皱紧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皇宫中曾来报羌鲜国主入京面圣,至于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如果羌鲜有意与大唐合作抵御韃靼……」
  我惊愕的摀住嘴巴,「这人难道会是羌鲜国主身边的人又或者可能是……羌鲜国主本人?」
  「不像,传闻羌鲜国主阿札越年约二十五,貌俊美,这尸体看上去至少四十有了。」李昀动手翻了翻尸体,查看是否会有些蛛丝马跡,只可惜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也不知道羌鲜国主是否平安。」我低低叹息一声。
  李昀一愣,满是醋味酸酸道,「怎么,还没见着人家就担心起人家的安全了?」
  我觉得这时候闹彆扭的李昀最是可爱,故意道,「你不都说阿札越貌俊美吗?俊美的男子谁不爱?」
  「你的意思是你家相公不俊美?」他拉长了脸。
  「那你觉得我美吗?」
  「……还有待加强。」
  距离大唐封后大典只剩一日。
  李昀并没有把黄江边捞到羌鲜尸体的事情告诉泰北军,只是交代若是看到附近有可疑的人一定要多加注意。
  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就连不懂战事的季玉也感到一阵没来由地心慌。
  李昀拿着一封信走进我帐中,正巧我也放下云弼传来的信,两个人对望彼此眸中都是严肃。
  「公子……」季玉看着我脸色难看,有些揣揣不安。
  李昀已经知道季玉知晓我女儿身的身分,他也同意她留下,不然以我一个女子在军中也是多有不便,若能有个女子相伴也好有个照料。
  「皇上派的人明日到这里,应该是来找玉面公子的。」李昀道。
  「小弼说五王爷身受重伤目前暂时躲在邯国。」我说。
  「五弟?」李昀长年在泰北,其实和兄弟们都不怎么熟悉,与五弟李真更是很少接触,只从宫中线报消息知道五王爷是个性子冷的人,这次五王爷偕月家叛变他第一时间想到不可能,除了月家不可能叛变,五王爷更是没理由叛变。
  「看来李慕是想让大家误以为是五王爷叛变,自己好串通韃靼造反,真是好狠的心,利用完自家兄弟还派人追杀不留活口。」我冷笑一声。
  当年在山上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终究不在了阿……
  「不好啦!王爷!公子!」帐外忽然慌张地大叫。
  季玉眼疾手快将我的玉面面具给我戴上,我还没来的谢她,就见那个满头大汗的泰北将兵不请自入,跑的气喘呼呼双频泛红。
  「是什么事让你急得可以这样不顾礼仪直接闯入?」闯入的还是我未来妻子的帐中!李昀脸色不善低斥。
  那将兵当然知道自己行为有些太过莽撞了,可事情的确事关紧急,他喘口气快速说道,「方才到黄江去取水的鶯鶯说看见了对岸有冉冉狼烟,对江还停了好几艘船,那船大的可装下好几百人。」
  鶯鶯是住在附近的游牧族姑娘,早上去黄江取水时看见此景原本不以为意,后来听到泰北军聊到要多加注意周遭的人,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跟泰北军说了了这事。
  等那将兵说完,我与李昀同时沉下脸,看来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明天是大唐封后大典,韃靼军行动了!
  「今晚我带三百人去黄江伏击,绝不能让他们上岸到大唐,公子带着剩下的人守住这里。」李昀脑袋千思百转迅速作出决定。
  「三百人哪里够!」我不同意的看他。
  「若是他们只是声东击西,怕是这里会有危险。」他低头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着那将兵道,「照我的话传令下去。」
  那将兵道了一声是之后就连忙退出赶紧通知所有泰北军做好战斗的准备。
  天色渐暗,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正朝他们而来,泰北军加强守备,各个手持刀刃眼观八方,而住在附近的游牧民族则通通躲在民帐中,时间就像一瞬间静止了一般,不前不后,暂停在这里。
  我从军帐内探出头,只有泰北军交换守备的轻碎脚步声来回,天边日阳西沉漆黑垄罩着大地。
  李昀只有带三百人守在黄江能不能安全?
  我胡思乱想越想越混乱,暗暗生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李昀一不在身边就没了自己的理智。
  眼角瞅了一眼掛在帐上李昀所赠的黄金弓,没有考虑将它拿下转身出帐。
  姜清水正守在我的门口,见我拿着黄金弓走出来拦住我,皱眉问,「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季玉正巧也端着热茶过来。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姜清水,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公子要去黄江。」
  「可是王爷不是让您留在这里守吗?」姜清水声音有些沉了下来。
  自从春城那战让他白面书生俊秀的脸蛋有了疤痕,虽然已经被我用药淡化了许多,但是我看他已经不能再用戏謔的眼光了。
  我撇嘴,闷声固执道,「本公子看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备,李昀只带了三百人而已,若是让韃靼爬上岸那就糟了。」说完我也不管姜清水,直直穿过他就要往黄江走去。
  「您怎么老是要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姜清水没有回头驀然抓住我的衣袖,语气是无奈又气急,似乎还参杂着我不明白的感情。
  「什么?」我回过头没听明白。
  我看见姜清水消瘦的双肩微微一垂,叹息了一声就放开我的衣袖,然后转过头双眸坚毅道,「我知道了,我会守好这里的,所以公子也要平安。」
  我一懵,呆呆地回答,「当然会平安。」不然怎么帮月家讨回公道?
  姜清水拳头紧了又放,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双眸朦胧如裊裊狼烟。
  季玉嘴角弯了弯,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小心洩了一丝轻笑。
  姜清水转过身淡漠的看着季玉,季玉却没有任何的畏惧直视他。
  「若是让我发现你对公子不利,休怪我无情。」他说完转身就离开。
  「这句话王爷也跟我说过呢。」季玉轻笑。
  姜清水的脚步只一顿很快又恢復正常。
  王爷说的是: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对如玉不利,休怪本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