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鸽在天际翱翔,缓缓降落在树干之下,鸟巢内的三隻小雀见了母亲嘴里的生猛毛虫,纷纷张开了嘴,吱吱地叫。
  母雀正准备把毛虫餵给孩子们,忽感到地动山摇,鸟巢摇摇欲坠,吓得牠们徬徨地乱拍着翅膀。
  粗壮的树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只见妘晓荧接连舞着几下清脆利落的剑招,又为树干添上几条火辣的新伤疤。
  「这是傲教主的得意剑技,虽然我只使得六七成威力,但你既然继承了他的血脉,应该很快能学上手。好吧!你现在演练吧!」
  妘晓荧和小丘正身处于总坛洞穴外不远处的一块草地,这里鸟语花香、草树茂盛,是傲影生前专用的练武地点,即便是妘晓荧这个追跟多年、身份显赫的圣女也不过因为受傲影传授武艺而进过了几次,其他教眾未经许可擅闯更是犯了重罪。
  小丘却是脸有难色地垂着短剑、一动不动,妘晓荧见了,便催促道:「怎么了?还不动手?」
  小丘搔着头,傻笑道:「对不起,你的动作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妘晓荧挥剑的速度还不及平时的三分之一,但她亦体谅小丘自小生于和平的农村,没有舞刀弄剑的经验,也没有怪他,唯有再放慢手脚,重新演练一次。
  今次小丘看得清楚了,奈何身体不听使唤,无力的剑势彷如小孩拿着树枝嬉戏,看得妘晓荧满不耐烦。
  才挥了五、六剑,小丘已经不断喘气,动作越来越迟缓,其实短剑并不比他平时惯用的锄头重,但一来他紧张,二来他几天来劳碌奔波,没有好好休整一顿,精神体力尚有不足。
  若是换作其他资质平庸的人,妘晓荧早已一脚把他踢得四脚朝天、赶出总坛,但一来她对傲影的敬重或多或少已转嫁在小丘身上,二来小丘虽未具有魔教教主应有的本事和风范,她已认定小丘是自己的主子,作为下属又岂可对主子无礼?
  「算了吧!要你短时间内学会整套剑法实在太为难你了。」
  小丘听了妘晓荧的说话,立时如释重负,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妘晓荧不知何时已欺到自己面前,举剑直劈。
  「哗!」小丘往后闪身,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只见跨下的长草被剑锋削断,又听到「咇裂」一声,他的裤子已破开一道裂缝。
  「你干什么?」
  「完成了基本练习,当然到实战训练。」妘晓荧话未说毕,又再次施展攻势。
  小丘慌乱地左闪右避,幸然剑锋或是在他的身旁掠过,或是被他有惊无险地用短剑挡开。其实只不过是妘晓荧留有馀手,不然儘管小丘资质再高,毫无实战经验的他早便被刺出十多个血洞来。
  待躲避了七、八剑之后,小丘不慎被石头绊倒,一个踉蹌摔在地上,短剑脱手而出,还未及站起来,妘晓荧已双手反握剑柄,作势刺向他身上。
  此刻小丘还真的以为妘晓荧会真的刺下来,一时乱了方寸,双手乱摸,右手刚碰到地上的石头,那颗比人头还要大的顽石竟变得豆腐般柔软,被五指轻易插进去,而小丘的臂力亦生出了好几倍的力量,把被泥土牢牢没埋了大半的石头拔出,挡在面门。
  以妘晓荧的力量,仗着宝剑的锋利,定可将这等大小的石头轻易刺穿,不料石头的表面竟然坚如钢铁,鏗鏘一声,竟把宝剑回弹过来。
  但妘晓荧并没有流露一丝惊讶,彷彿这个结果是她意料中事,反观小丘则呆若木鸡,右手的气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纵,再也没有提起那沉重的石头。
  那脱手落地的石头滚了几下,只见它身上还留有五个深深的指洞,即便是苦练十年指功的武林高手亦有所不及。
  「果然我没料错。」妘晓荧收起了宝剑,道:「你体内蕴藏着土系真气,久歷锻鍊,必然能成为了不起的武者。」
  「土系真气?是什么来的?」小丘摸不着头脑。
  妘晓荧说:「习武之人不仅要有强健体魄、敏捷的身手、精湛的技术,善用体内的真气才能克敌制胜、以一挡百。目前为武者所普及修炼的真气分别有火、雷、风、水、土五大属性,五种属性各有优劣之处,而由傲影大人独创的暗系真气更是天下无双,令人闻风丧胆。真气除了可以直接发射出来攻击外,亦可以作为媒介,运用或变化跟其属性一致的物质,之前那些教眾能操纵水份来捆绑别人,正是运用了真气。又例如你体内的土系真气,是可以改变泥土、石头、砖块等物件的形态及质地,攻守兼备。」
  小丘活了十六年,从不知道自己体内拥有武者的真气,他忽然忆起小时候曾经身陷泥浆之中,险些淹死之际,一股力量忽然从下方產生,一口气把他推出了泥浆,拾回一命。那时候他年少无知,没有探究是什么回事,现在终于知道是危险激发了他体内的潜能,下意识发动真气自救。
  妘晓荧续道:「只是目前你体内真气尚浅、还未掌握运用的窍门,比一个普通的教眾好不了多少,但我深信你遗存了傲影大人的优厚天赋,假以时日必定能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武者……」
  小丘却没有留心聆听妘晓荧的说话,却是径自抓起地上泥土,尝试输入真气把掌心的泥土握成圆球,然后一颗一颗拋向湖泊之中。
  那些泥球如石块般在湖水上弹了数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沉进了湖底。像小丘这些农村少年,不像富有人家的孩子常常有新玩意,每当百无聊赖,便跟几位朋友比试掷石子,看看谁掷得比较远。
  若朋友看到自己能把泥土当石头掷出,而且还更远更快,一定会艷羡万分。想到这点,小丘便自鸣得意,把心思全盘放在掷泥土上,对妘晓荧接下来的说话听而不闻。
  妘晓荧见到小丘少不更事的态度,并没有对他打骂,反而右手一推,一个灼热的火球自她的掌心射出,令旁侧那青壮的大树立时燃烧起来。
  小丘立时停下了手,目光注视那耀眼的火光,便听得妘晓荧说道:「我使用是火属性的真气,破坏力是五种属性之冠,但只要你认真修炼,亦能像我一样发挥出霸道无比的攻击力。」
  妘晓荧知道培育孩子的最佳方法不是用惩罚威迫,亦不是用以奖励利诱,而是激发他的好胜心,儘管是性格多平实的孩子,心底里或多或少有成为强者的渴望,更何况小丘的父亲曾经是天下第一的武者,对成为父亲的仰望更成为其一大源动力。
  「哎呀!不好了!」小丘突然衝到大树面前,慌张地指着大树的叶枝,道:「荧姐姐,那些小鸟快要被烤熟了!」
  妘晓荧仰望过去,只见树上掛着一个鸟巢,那母雀拍着翅膀在巢边徘徊,呱呱的叫声彷彿是哭着求人救牠那些苦命的孩子。
  但妘晓荧却没半点惻隐之心,她正愁着午饭要吃什么,那一大三少的鸽子正好作为果腹之物。
  小丘见妘晓荧竟无动于衷,一时急了,便双手托地,把体内剩馀的真气一滴不漏灌输在土壤之内,然后用力一拨,一大片泥土如有生命的在空中自行变化,片刻之间变成一张毯子状盖在树干上,罩住了大半的火焰。
  小丘继而拔足衝前,纵身一跃,双手抱着树干往上爬,虽然有一层泥土阻挡,炽热的感觉还是传至他细嫩的皮肤上,但他还是强忍着痛苦急急爬上树上,小心翼翼地把鸟巢轻抱入怀中,然后一跃回到地上。
  妘晓荧见小丘一脸满足地逗着鸟儿,彷彿发现了什么稀世绝宝,怎也不愿放手,她却没有替他高兴,反而双眉之间流露一丝忧虑。
  夜阑人静,总坛内除了守夜巡逻的教眾外,大部份人都熟睡了。
  巡逻卫兵走过后,通道恢復黑暗,唯独妘晓荧的房间内时刻透出明亮的光火。
  「杨堂主,你觉得傲丘大人适不适合当教主?」
  听妘晓荧这样一问,杨友山险些把嘴里的酒水吐了出来,急道:「傲丘大人是傲影大人的亲生儿子,继任教主大统是名副其实、眾望所归。」
  「杨堂主,你我相识多年,还怕我在试探你的忠诚吗?」妘晓荧认真地道:「我要诚实的答案。」
  杨友山支吾了半刻,道:「恕我直言,傲丘大人实在太嫩了!身为教主,理应替教眾报仇雪恨,杀一两个三流人物视作等间,今次放了黑风寨和鬼毒门一干人等,美其名宽宏大量,但只怕传了出去,江湖中人会以为我教懦弱,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不敢开罪。」
  「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妘晓荧道:「傲丘大人生于和平的村子,从来未接触过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又不像傲影大人拥有一身绝世武功。而且,他心肠太善良了,莫说那些三教九流的恶人,连小动物也不忍伤害,如此柔弱,岂能服眾?还可以带领我们跟敌人廝杀吗?」
  「唉!傲影大人自幼在江湖打滚,歷尽险恶,人生阅歷丰富,才有本事扩大本教门楣、令魔教声名远播,现在这份基业倒变成了傲丘大人的重担子。」
  「人生阅歷……」妘晓荧灵机一动,她终于想到怎样在最短时间内育成出一位魔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