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灵异玄幻 > 浮世珍馐馆 > 浮世珍馐馆 第41节
  第46章 噬魂套皮
  ◎“噢,原是这样噬掉人的魂魄,套了人的皮囊。”◎
  李越一听李应茹这话, 提刀便是要砍了舒君誉去,还是李母几番拦阻,叫他冷静几分, 也觉得亲自前去太过张扬, 只怕百姓揣测, 更添风言风语,就令书娟假传李应茹的意思, 将舒君誉骗来。
  “你既说自己被他迷惑, 那他到底是何种妖物, 你可有所觉察?”李越紧紧攥拳,更是不解。
  “他,他是人呐。我, 我, ”李应茹强忍恶心, 道:“我与他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他确是冀州舒家的幼子啊。只是,此番再相遇, 只觉他书法反而比不得从前, 待人接物倒是一如往昔。”
  “书法比不得从前?”李母不明白李应茹为何单挑这一点来说, “那诗文才气,经世韬略呢?”
  “说来说去, 总有拾人牙慧之嫌。”李应茹脑子清楚之后,再不替舒君誉遮掩, “前些日子秋试取消, 他颇为郁郁, 写下不少文章与我看, 我见其中几篇论断毒辣老道, 就带回家给爹看。岂料……
  李越点一点头,道:“那些都是瞿先生的旧作,多年前军粮短缺,瞿先生带头捐过一些粮,我亲去谢他,看过那些文章。”
  “瞿先生。”释月想起蠹老头书册上的私章烙印,道:“就是张巷边收书的那个文士吧?”
  李越摆好了阵仗等舒君誉前来,释月等的就是这一刻,想看他如何自保。
  只见舒君誉在李越威逼之下变了脸色,一张口却是吐出好些狐媚之气,惑得院中几人神色迷离,对其俯首帖耳。
  “只这样?”释月十分失望,“这还是蓉娘的本事呢!”
  小呆蹲在他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兴奋。
  沙狐哼哼一声,却是看得不太明白,那夜诗会舒君誉的确也在场,但嗅闻不到他身上有妖气。
  方稷玄伸手指了指舒君誉,道:“这东西真是罗辛转世?”
  李越的佩刀随他征战沙场多年,此时又被他拔了出来握在手里,杀伐血腥气撵开那一股股的狐媚气。
  李越一甩清脑袋醒过来,挥刀相向,怒道:“你果然是妖孽!”
  “他是罗辛转世,”释月转过脸看方稷玄,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道:“而李越,是他兄长罗建转世。”
  方稷玄果然错愕非常,下意识不愿承认,就道:“罗辛明明死在罗建前头。”
  “他们轮回过好几次了,早死晚死,已然颠倒了。”释月十分体贴地给方稷玄解释,“我问过城隍了,他去冥府查过轮回簿子,在你那一世,确是兄弟俩呢。”
  方稷玄可算知道释月为什么不告诉他李越是谁人转世了,她就盘算着能叫他亲眼瞧见罗建再杀罗辛一回。
  她想看他痛苦纠结,无法取舍。
  可偏偏这一世,方稷玄与李越交情更好,还隐约从他身上看见了方谋的影子,有过错,行为龌龊的是舒君誉而不是李越。
  李越砍杀了他,在方稷玄看来是站得住脚的。
  方稷玄有些僵硬地侧首看释月,见她在月下微微笑,面庞银白融月,发丝也似落雪,他清晰知道她不是人,而是冷口冷心,恶劣乖戾的兽。
  舒君誉当头挨住了李越一刀,像是砍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居然震得李越双手发麻,若是常人早就吓得撇下刀剑逃窜,但李越久经沙场,便是死在这里,也没有逃跑一说,竖砍不成,握着刀对准舒君誉的脖颈就是横劈而来。
  原本还想着舒君誉与李越能对上几招,也好瞧瞧方稷玄左右为难,不知该帮谁的艰难抉择,又或是两个都不帮,眼睁睁看着这辈子的罗建再杀罗辛一回,岂不好玩?
  可没想到舒君誉这样无用,第二招就接不住了,耳边传来他尖锐而诡异的叫喊声,像是什么昆虫的口器震动而发出来的人声,有种畸怪而冰冷的感觉。
  释月望过去,就见舒君誉的人肉躯体坍塌似堆叠,好似李越方才只是捅穿了一条面粉袋。
  无数黑金色的小虫争先恐后从人皮中跑出去,像流水一样淌下去。
  李应茹躲在暗处看着,又是惊惧又是恶心,边呕边退。
  李越再怎么有戾气支撑,也只是凡人,同方稷玄差远了去,两刀下去已是极限。
  密密麻麻的小虫失去了栖身之所,满地乱动,还有不少顺着李越的脚面爬上去。
  李越掸下去几只,踩爆好些,也不抵事。
  渐渐,好些小虫爬到他腰上,胸膛上,脖子上。
  释月总算看清那些黑金小虫的模样,竟是有些像……
  “蠹虫?”
  除了甲面更为黑硬似铁,翕动时会刮擦出火星之外,这分明就是旧书堆里时不时会出现的小虫,以啃食书页为生,不只是蠹老头,应该是全天下的爱书人士最恨之虫。
  有只蠹虫爬到李越后颈处,钳嘴一咬,破了口子便拼命地往里面钻,痛得李越大叫。
  行军打仗多年,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深可见骨的那回都不及此时被蠹虫咬破的疼痛,只因如今被吸食的不是血肉,而是魂魄。
  “噢,原是这样噬掉人的魂魄,套了人的皮囊。”
  蠹虫群起而攻,带着诡异的火花。
  释月一脸的饶有兴致,道:“火属,倒是合小玩意的灵力。”
  说罢,铺在院子里的月光一下成冰,那些细足乱颤的小虫一下都凝住了。
  冰追着虫子攀上李越的躯体,李越也被全然冻住,抱着一瓶符水冲过来想解救父亲的李应茹也被冻在原地,呵气成雾,衣袍还是奔跑起来的姿态。
  月光薄冰悉数升起,在半空中如无数墨玉镜。
  方稷玄觉得十分割裂,那么丑陋的虫子被释月的灵力一制住,竟有些美态。
  释月一挥手,月光崩裂。
  方稷玄下意识挥掌握拳,所有企图逃走的虫子被挤成一个团,一同爬起来的时候,足肢翕动像是在发颤。
  它们还在垂死挣扎,融成一只巨大的蠹虫,背上两片黑甲翅扇起来,扬起一股旧书霉气。
  “原来不是没妖气,而是我没留意。”释月喃喃自语了一句,一银鞭甩出去,化出无数个细爪钻进蠹虫体内。
  这蠹虫身体里的第二魂爽灵是刘识老头的,而第三魂幽精应当是舒君誉的,否则释月在占他星盘的时候,就该得出他已死的走势,不会糊里糊涂被绕了。
  “如若它在老头之前并无爽灵,那他那些诗文本领又是从何处来的?”
  释月一连抽出三团精光,一块灵核,掂着那块散发着旧书色泽的光芒,忽然想到租书铺子里没烧完的余烬,那书页上满是虫洞,如今想来,是被蚕食了。
  “蠹虫,书虫。原来这才是它的本事。”
  释月随手就把那块撅出来的灵核扔给小呆了,小呆知道这是好东西,张着嘴飞去接,吃到肚中一时消化不掉,被坠得堕地,连忙攀到释月身上,钻进她腰间的小小银制香球里。
  巨大的蠹虫散落成无数的小蠹虫,密密麻麻像是在这院子里下了一场虫雨,因为甲壳硬的缘故,堕地有声,如哗然大雨。
  沙狐一下从墙头跃出去,落在虫堆里大嚼特嚼起来。
  释月一点收拾烂摊子的心情都没有,抛下这里就往城隍庙去。
  方稷玄立在原地,没有跟上。
  直到院中各种惊呼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释月一走,方稷玄就藏不住了。
  “你,你果然是能人异士,这这,呕呕。”李越叫喊时嘴里还落进去几只虫尸,看得方稷玄也是一皱眉。
  不过此时他知道舒君誉只是个皮囊,被李越杀掉的不过是蠹虫精,心中稍微好过一些,但依旧没什么好脸色,道:“舒君誉被蠹虫精占了身体,它有蚕食书册和吸食魂魄之能,租书铺被焚,蠹老头身亡皆是因此。”
  李应茹面无人色,却是一步步踏过虫尸朝方稷玄走来,“那,那他其实,早就死了?被这蠹虫精怪,害死了?”
  方稷玄想到被释月带走的幽精,心中顿感焦急,但还是道:“算是。”
  李应茹不知是要哭要笑,复杂难言的心绪中,还有一丝庆幸。
  她庆幸不是他,但又不禁惋惜。
  舒君誉的尸体瘫在地上,一层血肉薄皮,头颅与身体将断未断,堪堪还有一丝皮肉牵扯,喉咙处有一很深很窄的伤口,像是旧伤。
  李越就是一刀砍到了这里,蠹虫精才会这么轻易崩裂的。
  李越还要再问,却见方稷玄高立于墙头之上,冷声道:“李将军,我还有些事需得料理。你自己也要想好对策,你我虽知舒君誉早就被蠹虫占了身子,可舒家认吗?”
  言语间上位者的威势倾轧而来,李越都没怎么想就躬身一抱拳,道:“是,多谢高人提点。只,只这狐狸?”
  “它也算是无妄之灾,吃了这些蠹虫补身自然会走,不要伤它。”
  他虽感激,方稷玄却觉得自己太多话了。
  得知他是罗建转世,方稷玄心里很是厌恶。
  罗建生性淫.贱,为人龌龊,分明姬妾众多,可这一世的李越却只有一位夫人,一双儿女。
  方稷玄心烦得很,又担心释月拿着舒君誉的幽精不知做什么去,只能先找她。
  在城隍庙外找到释月的时候,她正走出来,腰间银香球中时不时有红光炸裂,左手指缝里又是华光流彩。
  “蠹老头还没投胎呢,我叫城隍把他的爽灵送到冥府去了,省得投胎成个脑袋空空不识字的傻子,老书虫怎么受得了这个。”
  释月说着就见方稷玄伸手,管她要舒君誉的幽精。
  她没给,反而抱臂把这团流动如竹叶映小溪的幽精藏得更深,又歪首去看方稷玄的面色,“生气啦?”
  “既然把蠹老头爽灵送回去了,为什么不把罗,”罗建和李越天差地别,转世多次,罗辛定然也不同了,方稷玄顿了顿,才道:“把他的幽精还给他。”
  释月见他面色很不好,反而笑得更开心,故意把幽精往银香球中一抛,道:“我就不还,我拿来喂小呆。”
  红光吞噬了绿芒,方稷玄下意识伸手去夺,释月哪里会跟他客气,一掌劈下来。
  两人灵力截然不同,一冷一热,致使平地起飓风,一时间飞沙走石,落瓦催树,天地可怖。
  方稷玄连忙收了手,释月却不理会,银鞭化作重剑劈下,逼得方稷玄抵挡。
  地面霜冻成冰,又遭火灼,只听咔啦咔啦几声,原本平坦的路面隆起崩裂开来,像是埋在地下的妖物正破壳而出。
  栓春台鲜有地动,如此剧烈的响动,轻易惊醒满城熟睡的人。
  附近的土地神是个拄拐的老婆子,灰色挽髻,布衣布裙,若非拐杖灵光闪闪,看起来就是个寻常老妇,她此时正哭着哀求释月和方稷玄快些住手。
  “这不是玩笑!”
  见方稷玄眉头深锁,释月无所谓地一笑,一把扯过方稷玄移到城外,将他摔进干涸的河道里。
  第47章 和盘托出
  ◎“拔掉一臂,你就安心了?怕是也不能够吧。”◎
  河道雨季有水, 秋冬则干涸,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和鱼骨。
  有些孩子来这里玩耍,比谁搭的石塔更高更稳, 还有佼佼者立在河道里, 可惜方稷玄一掉下去, 全都被砸塌了。
  从高处望下去,河道开阔, 可一落进去, 才发现冬日的芦苇在岸边密密摇摆, 绒絮蓬松开来,像一幅暗黄暧昧的帷帐,掩得月色也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