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入宫侍奉您这些年,您是了解臣妾为人的。是,臣妾是娇纵任性,是爱拈酸吃醋,可在陛下心中,难道臣妾便是那等会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十恶不赦之人吗?”
  珍妃一边以情动人,一边脑子飞快转着。
  她知道,如今的情形对她极其不利。
  当初琼芳劝过她,对那几个知情人下手不要太快。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一旦人死的太过集中,必定会引起一些有心之人的关注。
  可是,她太害怕了。
  之前害的那些人,都不是她自己亲自动手的。
  她不过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去办好接下来的事。
  她原本也不是这样的,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一开始也是敬畏生命,也是倡导所谓人人平等的。
  可在她让小丫鬟和自己一起吃点心、看话本,结果被娘亲撞见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小丫鬟尖叫着被拖了出去,后来听说,她被活生生打死了。
  “婠婠,我的乖女儿,你要记住,你是常家的小姐,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千金,将来更是常家更进一步的希望所在。那些将你引向歧途的人,母亲都不会让她好过。”
  那小丫鬟是被拖到外院去打的,常婠并没有看见。
  但在那一刻,她清楚认识到,这根本不是一个能讲人人平等的时代。
  人天生就有贵贱之分,而自己得上天垂怜,有了一个尊贵的出身,自然该走自己应走的,正确的路。
  从名满江南的常府千金,到宫里荣宠万千的珍妃娘娘,她朝着万人之上的位置走去的时候,心也一步步变得冷硬起来。
  只是,再冷硬的心,也扛不住杀死自己亲生孩子的罪恶和痛苦。
  那孩子日日都来她的梦里找她。
  她实在熬不住了。
  那几个人,见证了自己杀害孩子的最不堪一幕,多留她们一日,便多一分风险。
  所以,不顾琼芳的阻拦,珍妃迅速让这几个人在相继叁个月的时间内断送了性命。
  “这几人的死,臣妾的确不知情。若陛下当真怀疑臣妾,那日侍奉臣妾生产的,还有太医署的副医正陈大人,请陛下叫他前来,一问便知臣妾清白。”
  珍妃如今只能庆幸小公主的丧仪早已举办完成。
  人已经死了,再多怀疑在事后再谈,也都没了确凿的证据。
  那陈太医的长子,已经被父亲收入门下,想来有此等富贵前程在,他必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好,希望珍妃娘娘一会儿还能有如此底气。陛下,臣妾也恳请传召太医署副医正陈大人。他一直伺候珍妃的脉案,其中蹊跷,想来也知道一二。”
  宋容华听到珍妃要传召陈太医,不仅不急,反而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得意笑意。
  这笑意,让珍妃彻底慌神了。
  难道,她们策反了陈太医?
  不可能,陈太医最宝贵的就是他那个长子,不可能拿他长子的前程和全家的命来赌。
  “传。”
  看着珍妃的模样,宗政衡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死去的小公主。如今看来是的确有问题的了。
  只是,真的是珍妃自己下的手吗?
  宗政衡不敢相信,却又觉得,这般的事发生在这吃人的后宫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得。
  不一会儿,陈太医便被召入殿中。
  他神色平静,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一种淡然的预知。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各位娘娘。”
  陈太医恭敬地跪在地上。
  “你一直伺候珍妃的脉案,那日生产,可有异常?”
  皇后得了宗政衡的示意,温言问询道。
  陈太医抬头朝珍妃的方向望去。
  那位素日里华贵异常的珍妃娘娘,如今鬓发散乱,钗环凌乱地跪在那儿,没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和咄咄逼人。
  看到陈太医眼神的那一刻,珍妃心中暗叫不好。
  没了素日里的敬畏,反而是一片孤注一掷的坦然。
  他疯了?!
  居然真的和宋娥这个贱人勾结到了一起,反水来针对自己?!
  “陛下,珍妃娘娘的胎,的确有问题。珍妃娘娘这一胎,是用了药方才怀上的,娘娘身体本不易受孕,用了药后虽强行有孕,可胎像一直不算稳固。加上珍妃娘娘怀的又是双胎,故而早早便有生产症状。”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珍妃娘娘服用的那药,是民间偏方,服用下后是否会对龙裔造成损害,都是未知之数。可娘娘求子心切,根本听不得这些,果然,那日娘娘生产之时便出了问题。”
  “你胡说!”
  珍妃厉声打断了陈太医的话。
  她膝行几步上前,抓住宗政衡的衣摆,泪眼莹莹地泣声道,“陛下,今日宋容华搜罗了这一群人来,摆明了就是要针对臣妾的。臣妾刚刚敢让陈太医前来,您便可知臣妾的问心无愧。可臣妾也没想到,人心之易变竟比白纸染墨还要快,陈太医竟然也被宋容华收买,一同诬告编排臣妾。”
  说完,她恨恨望向宋容华。
  “说不准,那些宫婢和产婆便是宋容华找人动的手,为的就是今日将这一盆脏水泼到臣妾的头上。不然,宋容华怎会突然关心起臣妾宫中之事?还如此费心一个个查探?陛下,这便是一场针对臣妾的局啊!”
  珍妃知道,此刻自辩并不是明智之举。
  她本就做了亏心之事,多说多错,反而容易被对方抓住错处攻讦。
  不如,直接将宋容华她们一同拖下水。
  只要她们今日指证自己的动机有了问题,那么所谓的证人和证词就不完全站得住脚了。
  明棠此刻都有些为珍妃的急智拍手叫好的意思了。
  可惜,宋容华她们做好的局,怎么会这么轻易让珍妃跳出来呢?
  “珍妃娘娘果真是能言善辩,臣妾会得知您宫中之事,还是您宫里的宫女为了保命自己说出来的呀。”
  宋容华冷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珍妃会如此说。
  “陛下,臣妾之所以怀疑小公主之死有猫腻,是因为臣妾撞见了珍妃宫里的宫女桑枝夹带宫中物品想要带出宫一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桑枝为了保命,只好老实交代,说出自己是因为撞见了珍妃吩咐杀产婆灭口的秘密,她心中忧惧万分,为了保命,这才铤而走险,想多积攒些银钱,她马上便到了出宫的年纪,倒是便可尽快出宫远离珍妃。”
  桑枝,那可是珍妃宫里仅次于琼芳的得力宫婢。
  她说的话,可信度可比这张氏妇人和太医高多了。
  珍妃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