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确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珍妃倒台,她也算除了一个昔日的大敌,可这口气没舒展多久,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
  首先,是文嘉侯府。
  文嘉侯简直疯魔了,尽管虞司琢也在劝,皇后也写了信规劝其冷静,但是他就是认定了凌云是死去的虞司钰。
  他害怕自己过于明目张胆,会让陛下注意到凌云,故而只敢在一旁悄悄观察着。
  前几日,凌云不知为何得罪了宣家的小公子,琴行内被人打砸了一通,人也受了伤。
  结果不过两日,宣家小公子便因为朱雀大街纵马骑行摔了下来,腿都摔断了,还被罚了银钱。
  皇后如何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
  自家父亲仿若被下蛊一般的冲动,让本就在后宫如履薄冰的皇后更是倍感心力交瘁。
  最关键的是,她感受到了司琢的心灰意冷。
  是啊,看着平素对他严厉多过慈爱的父亲,对着一个不知真假的人如此真情实意地付出,如何能不心寒呢?
  父亲如何就不明白,就算退一万步讲,那人真的是司钰,可虞司钰这个名字已然死了,虞家现在的继承人只有也只能是司琢。
  如此下去,父子离心,必成大祸。
  “为何还没动手?让这个凌云至今还在父亲面前搅风搅雨。”
  皇后月前就已经吩咐宫外虞家的人动手了,竟是不知为何到了如今还未曾有进展。
  “娘娘,是,是小侯爷发现并制止了。他说无论如何,目前并未有证据证明这凌老板乃是特意接近侯爷,若其当真无辜,岂非错杀普通百姓,于是将人都强行撤了回来。”
  皇后虽能调动虞家宫外的人手,但这些人多数还是听虞司琢的话,毕竟这才是虞家未来的家主。
  “糊涂!妇人之仁!”
  皇后叱骂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司琢从小主意最正,旁人很难扭转他的决定。
  而且,如今她面临的最大的麻烦,还不在这儿。
  “魏兮若此人,查好了吗?”
  得到太后要带着魏兮若一同回宫的消息后,皇后便立刻命人去查了这位魏家女。
  她之前也只以为太后留其在君山伺候,不过是为了给其将来说亲增加一些声势,不想太后竟是疼爱至此,竟是要将人直接带回了宫里。
  “诚毅伯府对这位大小姐是一水儿的夸,就连诚毅伯的继室和子女,提起魏大小姐来都没有一字半句的诋毁。下人们那里,皆说这位小姐是个活泼性子,灵动俏丽又体恤下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性子。”
  皇后娥眉微皱。
  下人也好,这魏兮若的继母也好,居然嘴里都未曾说半句她的坏话,她前往君山也就一年时间,居然让太后如此喜爱,一力要将其带回宫中,这个魏小姐,可真是不简单呀。
  不管宫里人如何想,时间很快到了太后回宫那日。
  为了以示敬重,宗政衡亲率宗室王亲和嫔妃皇嗣在承天门外迎接。
  当然,常选侍因着禁足不在,叁皇子也未曾出现。
  柔贵嫔却出现在了此处,她站于明棠身侧,位于妃嫔中的第二排。
  素日宫宴,宗政衡总是喜欢将明棠唤至身侧。
  不过今日,明棠却是按照位分所站,位于宗政衡身侧的还是皇后这位大晟国母。
  时至六月,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虽不过刚到巳时,但烈日已然是高挂苍穹,天地间都被炙烤得白茫茫一片。
  宫妃们今日都是着端庄雅正的宫装,层层迭迭的布料包裹在身上,早已经是额头冒汗了,却偏偏一个个都不敢失了规矩,只能站在那儿动都不敢乱动。
  皇后倒是一贯的好规矩,面上挂着温和规矩的笑意,似乎半分感受不到这热意一般。
  柔贵嫔看到明棠的视线扫过前方的帝后,微微侧身轻声道,“今日太后回宫,太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皇后,一会儿也不一定能继续笑得如此体面了。
  那位神秘的魏小姐,可谓是牵动着后宫每一位妃嫔的心。
  好容易珍妃倒了,该不会来一位魏妃吧?
  这位背后站着太后,瞧起来可比珍妃还要难对付。
  明棠脸上的表情不变,幽声道,“是啊,今日的风头,可不在我们身上。”
  等了小半个时辰,两队卫兵快马开道,而后很快便看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信王带着北府亲兵当先开道,骑马行在仪仗最前方,数千将士分列左右而行。
  朱雀大街已经被封道,静鞭数鸣,净水泼街,官员百姓尽皆跪拜。
  仪仗扈从,前拥后簇,车乘相衔,旌旗招展。
  车队的正中位置,是一辆华贵雍容的马车。前驾六马,其后随五色立车及五色安车。
  鸾鸟立衡,羽盖华蚤,八个銮铃随着马蹄声有节奏地叮咚作响。
  这是帝王方可乘坐的金根车。
  如今这里头,坐着的是天子生母,大晟的圣母皇太后。
  仅从马车这一项就不难看出,宗政衡给了太后归宫最尊崇的仪仗和尊荣。
  即便这位母后并未给过他太多温情的时刻。
  车队缓缓停下后,信王翻身下马,走到那马车跟前,恭敬道,“恭请母后下车。”
  车门被缓缓打开,走出来的,却不是太后,而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这姑娘盈盈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明净清澈如繁星一般的杏眼,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如玉的粉白,浅浅一笑,一对好看的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更添灵动之美。
  这姑娘袅袅朝着信王行了礼,而后半蹲着身子,恭敬朝马车内伸出左臂。
  一双带着华贵护甲的手搭在了她的左臂上面,而后,一位四十出头的美妇人缓缓从车厢内走出。
  她,正是宗政衡和宗政璟的生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大晟的圣母皇太后娘娘。
  “儿,恭迎母后回宫,母后君山为国祈福数载,实乃于大晟之福,于江山社稷之大功德,儿叩请母后安康。”
  宗政衡不称朕,而是以儿自称,给足了太后归宫的体面。
  只是,明棠跟着众妃嫔行礼之时,目光在宗政衡那放在身后紧握着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
  常人眼中,这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手。
  但明棠知道,宗政衡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