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司瑜怀咳了几声后,缓缓道。
  病房里的呼吸监控仪器响起间断而规律的声音。
  机械,冷漠。
  司恋挂在嘴角的笑消失殆尽。
  在她看来,他们二人之间没有打感情牌的必要,司瑜怀也没资格提她的母亲。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聊我妈妈?”
  她变得不耐烦。
  “爸爸去年刚做完一场手术,所以没能去纽约接你回家,”司瑜怀很快换了一个话题,“回家已经快一年了,住的还习惯吗,南城的风景怎么样,喜不喜欢?”
  一连串的问语,此刻他真像是个对女儿关怀备至的好父亲。
  “你把我叫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司恋没工夫陪司瑜怀寒暄,她撕破对方空洞无情的外表,用词狠心又恶毒。
  “是临终前想见我一面吗。所以你快要死了?”
  司瑜怀一直挂着伪笑的脸部线条终于在她尾音落下后僵住。
  “恋恋,我到底是你的父亲,你不必对我这么说话。”
  他很快隐去眼底的阴狠,沉声道:“许久不见,我只是想关心你。”
  偌大的卧室明明空间宽敞,但厚重的窗帘紧闭,顶灯昏暗,一切都陷入浓墨中,司恋越发觉得呼吸困难。
  她站起身只想离开:“你的关心我收到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希望是在你的葬礼上。”
  心跳监测仪发出的滴嗒声变得急促起来,司瑜怀没再出声留住司恋。
  她往门口处走了几步后停下:“听说你得的是胰腺癌?”
  “好像癌症晚期都会很痛,”司恋攥紧手中的包,“你也能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吗?真希望疼痛能一直持续到你死掉的那一刻。”
  原本以为自己会良心不安,但真正说出口以后,司恋反而安心下来。
  就好像在野外生存的刺猬遇见危险时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用满身的刺去伤害别人,也好过自己被别人伤害。
  “你——”
  司瑜怀久经商场,见识过大风大浪,但退位后罹患癌症,情绪早就没之前平稳不惊。
  机械的滴答声持续加速,他捂住心脏跌靠在床头。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司恋抱胸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片刻,才抬脚离开。
  走廊入口处响起解锁声,很快进来一个女人。
  司恋与她相向走去,直到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才认出是沉馥锦。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色裙子,脖颈上松垮地围了条丝巾。
  丝巾一角掖入微皱的领口,不符往常精致富贵的打扮。
  “阿姨。”司恋叫了声沉馥锦,“你的丈夫心脏不太舒服,记得帮他找医生过来。”
  沉馥锦在见到司恋时,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色,但在听完她的话后并没有变得惊慌。
  仿佛司瑜怀是否出事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但司恋听林竹筠说起过,沉馥锦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疗养院陪司瑜怀,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关心自己的丈夫。
  “好。”沉馥锦挎着手包与司恋擦身而过,优雅迈着步子走两步,又叫住司恋,“你这是要走了?”
  司恋嗯了一声。
  “去坐南面的那部电梯吧,这边的在维修。”沉馥锦温声交代了一句。
  司恋走到电梯口时,看见十几分钟前才坐过电梯口确实放置了一块维修牌。
  她分不清南面在哪,也懒得去找,直接顺着电梯边的安全通道下楼。
  等司恋到疗养院的大门,她看见绿化丛后停着辆黑车。
  司嘉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坐入车内,很快汽车启动后消失在路口转角处。
  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也不算特别陌生,司恋记性不错,依稀辨出是司嘉的父亲。
  也许是碰巧,父女俩今天也来疗养院看望司瑜怀。
  “小姐。”司恋照旧望着远处,背后冒出一道声音。
  很快秘书走上前来:“您的车停在后院了,请随我来。”
  秘书站立的位置遮住了汽车消失点,司恋收回视线,没去在意这段插曲。
  她就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司瑜怀一定要一大早就把她叫回南城,马不停蹄让人把她送去疗养院。等她来了,他却只是单纯和她随意聊天,没有其他目的。
  司瑜怀擅于诡计,司恋觉得他应该有别的目的,但她暂时想不到为什么。
  就像他从两年前就计划将她带回司家,说是因为患病后思女心切,不忍心再让她流落在外,所以三番五次派人到纽约,真情实感请她回去。
  外公将一切决定权都交给司恋,不会干涉她做的任何决定。
  司恋也是在一年前听说司瑜怀病得下不了床,她想亲眼看着司瑜怀死去,才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外公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想着很快就能回家,不想让外公替她操心。
  司恋按下车窗透气,眼前又浮现出司瑜怀病房外装甲门上的纹样。
  自看过那些东西后,她一直觉得气闷,明明之前从未见过,却像刻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快回到山上时,她在备忘录里简单画下一组,发给同学。
  Lilyanne:【Wen,你的家乡有这种图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