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学得会吗？”
“怎么就学不会了，只要你愿意学，就肯定能学会的，这样吧，我先教你最要紧的几个字，饼干、蛋糕和面包怎么样？”
就这么着，邓大姐的烘焙生意居然就做起来了，一开始，大家只是好奇买来尝尝鲜，吃过之后发现是真的好吃，比供销社里卖的其他点心好吃多了，而且价钱又不算贵。
有钱的当然会继续买来吃，就算没什么钱的，也愿意偶尔买点打打牙祭，或者是要上门送礼之类的，带上一份也挺体面。
邓大姐做得多了，自然不好继续再用林辰歆的原材料，便自己找了乡下农家去收购鸡蛋、牛奶什么的，虽然跑得是辛苦点儿，好在新鲜，自己上门去买也比在市场买的要便宜一些。
就连徐思妍都成了邓大姐的常客，时不时就订上几个蛋糕回去吃。
而且她还吃独食，三个孩子要是能讨她高兴，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分给他们点儿，李翠芬和胡巧妮两个是想都不要想的。
胡巧妮最近有点不太安分，总是爱往外边跑，一天到晚不着家，有时候甚至都不记得回来给李翠芬做饭。
李翠芬不高兴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天下午她没出去的，把她喊到厨房里：“你就不能安分点儿？成天往外跑向什么样子！”
胡巧妮居然敢顶嘴：“我都马上要被送回乡下去了，现在多在外边看看，长长见识不行吗？倒是你，说有法子让我留下来，法子呢？”
第156章
李翠芬气哼哼地瞪着胡巧妮：“我说了有法子就是有法子, 你待会出去帮我买一包耗子药回来！”
“买耗子药干嘛？”
“这屋子闹耗子，晚上闹得我睡不好觉。”李翠芬本来是睡在二楼卧室的，但自从她摔断腿之后, 上下楼不方便，就一个人睡在了一楼的杂物间里。
里头杂物多，又靠近厨房, 要说有老鼠, 也是很正常的。
“买药可以，得给我钱。”胡巧妮朝她伸出手掌心。
“没出息的东西！”李翠芬咒骂一句, 掏出五毛钱塞了给她。
胡巧妮拿了钱, 趁机又出去了, 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耗子药, 路上刚好遇上个邻居，还跟人打听了一下。
当然，既然出门一趟, 肯定是要去见见那个人的。
钱国伟是她不久之前在街上认识的一个男人。
那次她上街买菜, 遇上一个外地来的男人, 自称是北边大单位的采购，专门过来这边采购海产品的，问她哪里可以买得到质量好又便宜的好产品。
胡巧妮就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 又刚来城里没多久, 她哪知道那么多啊，又要面子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就随便瞎指了个地方。
谁知道买完菜回来，又遇上了这个叫做钱国伟的男人, 她还以为他是找她麻烦来了，没想到钱国伟满脸喜色, 上来就跟她道谢，说谢谢她给他指了条明路，果然找到了价廉物美的好海产，这下单位的任务可以完成了。
说着钱国伟死活给她塞了一包饼干，说是谢礼。
没多久，胡巧妮又出门的时候，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捡到了一包钱，惊得她心脏砰砰乱跳，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呢，又遇上了一个男人低着头匆匆忙忙地找过来。
居然又是这个钱国伟。
钱国伟一眼看见她手里的包，惊喜地跑过来：“同志，又是你，真是太感谢你了，拾金不昧，还特地站在这里等失主过来，要不是你，这钱说不定就被别人给捡走了。”
胡巧妮当然不敢说自己也是想捡走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只能认下了这个好人好事的名头。
然后钱国伟又塞给她十块钱当谢礼，还非要请她到国营饭店去吃饭说要好好谢谢她。
胡巧妮这辈子哪有被人请到过国营饭店那种地方吃过饭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这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这钱国伟哄得晕头转向的了。
钱国伟说他以前的妻子给他戴了绿帽，跟他离婚了，他再也不相信大城市的漂亮姑娘了，以后就想找一个善良淳朴，心思单纯的乡下姑娘，就跟胡巧妮那样的就很好。
问胡巧妮愿不愿意跟他回他家那边去，他说他工资高，以后肯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相处的这些天，钱国伟确实也很大方，带她吃香喝辣的不说，还买了新衣服、新纱巾送给她，胡巧妮怕李翠芬看见了会怀疑，一直没敢带回去，就在钱国伟那儿放着呢！
这次出门，又特地去找了钱国伟，钱国伟问她：“你想好没有？我这边不能再耽搁了，单位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得赶紧回去，我买了明早的船票，咱们明儿一早就走，好不？”
钱国伟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屋子里拉，关上门就去解她衣服的纽扣……
傍晚，胡巧妮匆匆忙忙整理好衣服，心慌意乱地离开钱国伟暂时租住的巷子，心不在焉地去商店里买了一包耗子药回去。
回到家胡巧妮把耗子药交给李翠芬：“娘，我先去做饭。”
李翠芬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要脸的骚货！”
胡巧妮以为她不知道，实际上她早知道了，前两天就有大院里跟她年纪相仿的老年妇女来告诉她，在街上看见胡巧妮跟一个男人亲密地走在一起，那个男的还给她买新衣裳呢！
还说看到胡巧妮的头上扎着一条崭新的红纱巾，问她是不是胡巧妮好事将近了，要是嫁了人，以后怕是就不能来这儿当保姆了。
保姆不保姆的，只有李翠芬心里才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个不安分的贱人，狗改不了吃屎！早知道就不该信她把她带来这儿的。
刘世伟觉得他娘今晚特别不对劲，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他们三兄弟的身上瞅，平时她只给小宝洗澡，他跟二宝都是自己洗的，今晚她硬是亲手给他们兄弟三个都洗了一遍，还不停地把小宝搂在怀里疼。
就跟……上次她离开家里临走的前一天一样！
晚上胡巧妮哄三个孩子睡觉，疯玩了一天的小宝和二宝一会儿就睡着了，刘世伟没睡着，却假装睡着了。
然后就听见他娘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服。
胡巧妮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的衣服都塞进包袱里裹好，然后挎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只是在开门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三个孩子，她这是为孩子们好！
胡巧妮对自己说，只要自己走了，三个孩子就可以留在这里，能念好学校，将来也能有出息，总比跟她回去将来出海打渔强。
她也不想再回去过那种天天晒咸鱼干的日子了，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整个人都像是被咸鱼腌入了味，那样的人生毫无希望。
可是一回头，她却对上了一双清醒明亮的眼睛。
“大宝！”胡巧妮脱口而出。
“娘，你又要走了吗？”刘世伟冷静地问。
胡巧妮慌乱地说：“胡说什么呢，我走什么啊，我就下楼去……”看了看自己手里挎着的包裹，“去洗几件衣服。”
“我奶奶手里有我爸的抚恤金，我们每个月还有抚养费，二宝和小宝都很听话的，我还可以跟村里的叔叔伯伯学着去打渔，娘，咱们回家吧，我很快就长大了，咱们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胡巧妮怕他闹起来吵醒其他人，走过来抱着他：“傻孩子，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奶奶的腿好了，咱们就回去，来，乖，睡觉了！”
刘世伟乖乖地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娘，别走，别丢下我们。”
没过多久，刘世伟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起来，胡巧妮轻手轻脚地起来，拎起她的包裹，踮起脚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这回她没有再发现，身后的小孩也立刻睁开了眼睛，悄声无息地光着脚跟她一起下了楼。
就这么定定的，用变得越来越冰冷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最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一回头，却看见李翠芬拄着拐杖站在他的身后，到底是小孩，吓了一大跳。
眼睛立刻就红了：“奶奶，娘她又不要我们了。”
李翠芬搂着他的小脑袋：“大宝乖，不要脸的坏女人走了就走了，奶奶再给你找一个好后妈。”
第二天早上，小宝醒来找不到娘，哇哇大哭，刘世伟熟练地带两个弟弟下楼，拉尿，洗脸，然后让二宝带小宝玩，他去厨房烧火煮粥。
这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在短时间内家里遭逢大变，又被亲妈两次抛弃之后，终于变得懂事了起来，以后，他们兄弟三个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二宝也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悄悄蹭到大哥的身边：“大哥，娘呢？”
刘世伟严肃地跟他说：“二宝你记住，以后咱们再也没有娘了。”
二宝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竟然没有哭，没有就没有吧，跟着后妈也不错。
徐思妍每天都是自己去食堂吃早饭的，自然不会留意到这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卓宇阳倒是发现了，可他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个，匆匆忙忙就上班去了。
傍晚下班徐思妍也是自己从食堂打饭回来吃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吃饭了，吃不惯胡巧妮做的饭，更怕她在自己的饭里吐口水。
所以她把自己的粮食关系又转回了食堂。
对此卓宇阳表示很不满，一家人哪有分开吃饭的，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她只好每天趁着人少的时候赶紧去打了饭回来，要是不小心被人碰见了，就说是从食堂里打点肉菜回去给家里的孩子改善生活。
打开饭盒，徐思妍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她特地找邓大姐帮她做的辣椒酱，挖了一勺放进白米饭里面拌了拌，没办法，这食堂的饭菜如果不加钱点小炒的话，大锅菜太过清汤寡水了，不拌点辣椒酱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辣椒酱不经吃，没几天就吃掉快一半了，她有些心疼地盖上盖子，放回柜子里，一转身，却发现小宝踉踉跄跄地跑到饭桌旁，一伸手，就抓住了她放在饭桌边缘的饭盒。
“小宝，别动！”徐思妍连忙大声喊。
可已经来不及了，小宝一把将饭盒扒拉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里面的米饭洒了一地。
小宝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扭头就跑，一头扎进不远处的刘世伟的怀里。
徐思妍气坏了，她辛辛苦苦上了一天班，又累又饿，刚想好好吃顿饭，全被这熊孩子给搅了。
“小宝，你给我过来！”这孩子得好好教育一下。
刘世伟走过来：“妈，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小宝，小宝还小不懂事，我替他道歉，这里我来收拾，待会我再去给你煮饭。”
徐思妍受宠若惊，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他还叫自己妈？以前胡巧妮没来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喊过。
后来跟胡巧妮闹翻了，说好了要把他们送走之后，徐思妍在心里都已经完全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感叹这一幕要是早点发生该多好，在她还一心一意想要当个好后妈，好好把他们抚养长大培养成才的时候，如果他就能这么懂事，她恐怕会感动到哭吧！
如今肯定是不会再感动了的，只是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发火，当然也没好意思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干活：“行了，你看好你弟弟，我来收拾。”
洒到地上的饭自然是不能再吃了的，她捡起饭盒，地上的饭用扫帚扫起来，全都倒进了鸡窝里。
然后去厨房烧火做饭，心里还有点儿纳闷，往日里这个点儿胡巧妮应该已经在做饭了，待会儿卓宇阳下班回来刚好他们吃饭。
今天怎么锅清灶冷的，连李翠芬也闷在屋里没有出来指指点点，指桑骂槐？
这边火才生起来，就听见二宝大呼小叫地进来：“不好啦不好啦，咱们家下蛋的鸡全死啦！”
怎么会呢！徐思妍起身去看，她刚才把饭撒鸡窝里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难道鸡吃不得辣？
结果去到鸡窝一看，不得了，果然鸡窝里的鸡全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抓起一只摸了摸，身体还是温热的，但已经开始发僵发硬，怎么晃都没有动静，看来是死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徐思妍百思不得其解，问大宝和二宝：“你们白天没有乱喂什么东西给鸡吃吧？”
也不对，要是白天喂了什么，那早死了，总不能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突然就……
徐思妍脸色一白，目光落在了她刚刚扔进去的米饭上，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