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在正房大厅里的太师椅左右用英语这样流畅交谈，在场应该除了杜若兰，所有人都听不懂。
甭管演老太太的，还是容嬷嬷保安队长，全都满脸骄傲，看看我们的小强，对上外国人真正的不卑不亢！
唯有杜若兰小翻白眼，又开始骗人了，还不谈完啊，谈完了陪我回去玩儿……
玩什么玩，来都来了肯定还是要请洋鬼子吃一顿，包括陪着奥尔维的三四位从洛杉矶一起飞过来，从沪海加入的荆小强商务团队成员，都是白人外籍商务精英，听说要开席，居然都按捺不住表情。
那位从洛杉矶陪着上飞机的已经开始悄悄给未来的ceo吹嘘：“参加过罗伯特的家宴，特别是雪莉小姐带来的厨师做出来的美食，才让我感觉到我前半生吃的都是shit……”
奥尔维开始还有点你们是不是有点夸张，对大老板这么舔的吗，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之一嘛，我要好好学……
可保安队长魁梧的把守住大厅门口，“容嬷嬷”拿银针挨个儿插一下菜，杜若兰又想笑了，荆小强之前就顺口一说，要摆出很有排场很讲究的样子，你们就这？！
荆小强只好介绍自己丈母娘是在表演验毒，这是从古时候流传的风俗，跟现实无关。
杜若兰在下面拼命拧他大腿的肉，才能不笑出来，爱死这胡说八道的臭男人了。
然后小强在冯家大院招待外国宁吃饭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小镇传开，杜妈妈之前就出去哇抓了一圈，找了好几家餐馆联手送菜肴，假冒是大户人家厨子做的家常菜。
结果全镇群众都与有荣焉，不能丢脸晓得伐，手艺不好的去监督餐馆、食店的出菜，自信的做个祖传家常菜送过来，杜阿妈侬给小强尝尝嘛，万一他喜欢吃呢……
杜嬷嬷还是坚持让扮成侍女的秘书把人名都记下来，回头都要给钱，女婿女儿钱多得必须要散点，不然睡觉都不安生呢。
于是那黄花梨木中间镶云母石的老派圆桌上，就开始层层叠叠的唱马戏咧！
大多数才是江浙味，偏甜，也有酸甜口，恰好更适合老外，油腻的清淡的都有，流水介的往上送！
客串端盘子的剧组成员们都骄傲自豪，只要面对洋鬼子天然的就有种一定要为国争光的思路。
而且每一位端菜进来的看见那五六位老外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有两三个更是连前程都忘了那种大快朵颐，管你什么好莱坞之王，娴熟的用筷子叉各种菜，鼓鼓囊囊的嘴里只有咀嚼声，勉强用鼻子吭哧出古德古德的意思。
奥尔维观察的就是哦，这就是罗伯特要生活在家乡的原因，太尊崇奢华了。
这种奢华是不经意的展现，五六十个菜，还不带重样儿，对花旗人的心理冲击可能终生难忘。
这颗地球上在这么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灰扑扑农家小镇，居然可以堆砌出这么多精美的菜肴，然后每道菜尝起来又别有特色。
蚝油牛肉、葱油鸡、咕咾肉、西施虾仁、金钱鸡、腌鲳鱼、芙蓉蟹粉、翡翠吓、流黄蟹卷、冰糖甲鱼、清炒鳝糊、虾子大乌参、锅烧河鳗、八宝全鸭、松鼠黄鱼、椒盐排骨、油爆河虾、盐水鸭、蒜香羊排……
对于这种国宴都可以吃汉堡包的国家，很难理解这么个小地方，竟然都可以美食到这种地步。
奥尔维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观察荆小强和杜若兰，在花旗已经非常有名的摇滚巨星和他的歌舞天后女友，都只随便挟了几筷子尝尝味，这特么都是些什么高热量的东西，根本不符合健身餐的要求，他俩基本忌口。
汤还可以勉强喝两口。
但表现出来就是贵族的那种习以为常，爱吃不吃。
太有范儿了。
见多了非凡人物的奥尔维，自然把他俩划归到这类，一边抵御着美食的诱惑，一边很有水准的终于开始表达自己：“非常荣幸，也非常开心能为您服务，其实能够跟中国人合作是我的梦想，这是我写在梦想本上的四个目标之一……”
这开场白不俗，连杜若兰都跟着投来好奇的倾听，荆小强就更专注了。
能成功者，断无泛泛之辈，时势造就的英雄们，那也是踩在了浪尖上的牛人。
他不也是跟着一位位神仙学到了登天术嘛。
果然，奥尔维不是现编讨好：“从创立cca开始的企业文化，就是把花旗式的团队协作热情上进，跟斯巴达式的军事战术，亚洲的哲学思想结合在一起，并统一在三个火枪手的集体主义精神之下，很遗憾，我希望达成的花旗团队协作，被我亲手破灭了，斯巴达的军事战术在我后来逐渐了解亚洲之后，变得不值一提，甚至连三个火枪手的集体主义，在目前中国给我的集体印象符号前更加渺小。”
荆小强吃惊，自己做的这些遮掩是在一个中国通面前班门弄斧吗？
没错，奥尔维居然是个中国通，但又好像似通非通：“从罗伯特你刚才给我表述的电影产业规模，我有个初步印象，目前还是一盘散沙，哪怕你的hk团队好像在努力整合，但他们对你其他很多部分没有约束力和指挥力，最终还是取决于你亲自调度，所以实际上还是依靠你的个人魅力和掌控力在推进，离开你就会立刻变成一盘散沙，这跟我了解的东方集体主义有很大区别。”
荆小强静静的倾听，反而是杜若兰开口：“hk人更强调他们是大嘤风格，所以他们谈不上集体主义……”
杜嬷嬷骄傲极了，我的女儿！
可以跟小强并肩的女儿，这辈子付出再多苦难也值得！
老杜就好像腰间挂了个意大利炮，腰都挺直了不少，听听这顺溜的洋文，老杜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奥尔维对歌舞天后也尊重，恍然点头：“怪不得，所以罗伯特的影业团队，是时候需要建立自己的企业文化了，唯有确定了这支部队要做什么，去向哪里，然后再按照军事战略家孙子的哲学，重塑整个团队的忠诚度、团队合作、并且根据我们的优劣势和所有市场情报，做出最终的企业战略决策，这是我能够为您服务的，也是迪尼士从来都没有给予我机会的遗憾……”
荆小强这时候已经在内心哇噻，成老太，快点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童盟会流落在外的后代。
你听听他说话，是不是有点那个谁的味道……
真是见了鬼，活见鬼，因为奥尔维竟然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荆小强现在最大的漏洞：“所以目前关于罗伯特的影业团队，我想最紧要做的事情就是，务虚……”
天啊！
如果不是他用了几个英语单词一起来表达了这俩字，荆小强可能都要觉得他不是政工系统出来的政委了！
杜若兰这样二十来岁的姑娘都绝对听不懂务虚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把脑海里面的思想统一。
这是个花旗人，是曾经的好莱坞之王，是带领史泰龙、汤姆克鲁斯、汤姆汉克斯这些人的领头羊吗？
荆小强知道自己捞到神仙鱼了。
第1300章、大聪明误事
回到沪海，除了跟金宝外婆“聊聊家常”，详细叙述每趟出行的所有时间人物低点，荆小强更主要是陪成老太聊天。
没谁要求荆小强非得汇报，但陆妈妈会详细的文字记录，并一式两份存档上报，这是对荆小强最好的保护。
这个年代所谓狂拽炸破天的二代们都不可能来靠近小强同志，离远点，免得耽误了自个儿前程。
越是层级高点，能看到荆小强在海外实际成绩，就越知道他了不起，越倚仗长辈门路赚钱的，也以己度人的越猜测他背景通天，甚至是在代表什么，所以这年头有的是赚钱路子，没必要去碰那个硬邦邦的家伙。
荆小强反正我一颗赤胆热诚的心，做好我自己能做的一切，更不在意旁的事情，真有什么，天下之大已经任由他去了。
唯有跟成老太聊起来，才愈发清醒。
陆妈妈现在绝口不提要女婿做什么，只专心认真的如实记录，就像国外偶尔能遇见的那些早早出国同胞，无论什么心思、出国前多牛逼，现在都已经需要仰望荆小强的存在。
可成老太永远能告诉小盆友该注意什么。
五十多岁的老家伙，也知道老人家讲的东西有多宝贵。
荆小强甚至比较过中美两地，他认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近代史上花旗太多延续三五代的家族传承，能够在后辈中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时候精准提点趋利避害少走弯路。
内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几乎断茬儿，能有几代同堂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毕竟对于我们这种历史太过悠远，留下太多糟粕的古国，不打断斩干净，弊大于利。
不过成老太绝对属于适合保留传承的代表。
她见识太多了，而且不是一股脑的瞎见识，井井有条的梳理成看法传授给孙女婿。
远到江浙盐业、布行出口生意，近到抗战各方还是边打边相互做生意，从惨绝人寰的抗战围剿背后实际上的生意动机是什么，到44年的花旗新款斯蒂庞克为什么45年就出现在沪海，都能一一厘清。
永远没有幻觉，就像这个家族的延续，儿子没那个才能，压根儿就懒得说，说多了反而是伤害。
其实靠在古镇的木楼圆窗上，荆小强还真是在回味这些东西。
一百多年前，这些镇上的富商肯定也春风得意，可他们最多能看到几十里外的沪海城，百多里外的江浙道，看不到整个世界。
哪怕如他现在能看到整个世界了，仰望夜空，又何尝能看到星辰大海呢？
当然往往刚想到这，难道老子也要去发射火箭……女徒儿又柔弱无骨的倚上来了，打断。
所以见识真是个好东西。
譬如奥尔维这样的崇尚亚洲文化，荆小强也知道不稀罕。
就像之前在西海岸他知道温哥华大更新、知道北美大建设，在冷战前期，花旗有志青年们曾掀起过证明我们体制更有优势的群众运动。
冷战后期更是干劲十足。
荆小强在百老汇旧书摊津津有味的翻到过一套1979年的9年级课外历史读本。
世界历史的每个部分会讲述劳动场景和新出现的工具，会讲当时当地阶级身份各是什么；
主要靠什么手段维系这种关系，会将这个部分这个地方的文明最终遇到的大麻烦是什么罗列出来。
他最感兴趣的中国历史那本画册上，讲了五个部分：商周到先秦秦汉、隋唐宋元、明清时期、孙蒋、毛，约占整套书的六分之一篇幅。
而那个冷战最大的对手就两段，草原蒙古到彼得大帝，沙皇工业化到斯大胡子，占整个读本二十分之一。
艾利克斯看过，说是他们小时候拿来培养决战一代用的。
九年级，也就是初高中左右的孩子。
实际上在最大对手崩塌前，花旗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有很细致全面的精英教育，后来突然用不上了，就仗剑四顾茫然无措的搞快乐教育吧，还能蛊惑全世界都跟着瞎混。
当时荆小强在意的是，整套书里古希腊罗马西欧大嘤这条传统线占了世界史一半，这不稀奇。
其他就属中国篇幅最大，可到九十年代、千禧年后包括他都多么看轻自己。
不是针对冷战吗？
为这个他问过艾利克斯，前精英指挥醉醺醺的摇头，他不喜欢钻研这。
还好百老汇能接触的文化人多，后来有几个吃这碗饭的二流学者给荆小强解释过：
站在花旗统治精英的角度来看，虽然把北大熊当做最大对手，但判断趋向很简单，瞅准干就是，而这个决战阶段最大的变数，恰恰在中国。
这个有底蕴文化传承的国家，彻底灭亡很难，死灰复燃却很容易，这在学术界达成了共识。
所以这几年荆小强为什么会这么小心，固然有后来看到的太平洋两岸对抗，更有从这些细节，看到花旗文化界、意识形态、精英阶层实际上很了解中国。
他们出错恰恰是错在九十年代之后，没想到中国翻身崛起得这么快。
连荆小强这样九十年代出国的华人都想不到，何况外籍。
十几亿人捏成拳头的努力，恐怕也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看到过的伟大进程。
荆小强才故意用落后的一套来对奥尔维玩障眼法。
却没想到奥尔维已经过了这个层面，人家都到讲务虚这个高度了！
这还怎么玩儿虚的。
虚这个词儿在国人眼里妥妥的贬义词，下意识的都会跟虚假、虚构、虚浮这些词儿联系起来。
男人更是最恨别人说虚，荆小强都被徒儿聪明的拿捏到。
只要他稍有抗拒，杜若兰就会疑惑你是不是有点虚呀，我到街口中药铺子给你拿两包药吧。
荆小强立马就要证明自己。
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