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莉甜姐儿的面具渐渐崩落,「有件事我故意骗你,李同学。那就是成为『结心者』之前你都还有机会离开......这是谎言,从你知道我们身分的那刻起,你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我故意欺骗你,是想给予刺激,考验你在最后关头会不会逃跑,我真的很遗憾事情走到这局面。」
  玛莉掏出一条布手帕,往我大步衝来!
  我在布手帕掩住口鼻前急忙闪开了,一股奇怪的海水味飘过,我用行李箱撞开玛莉,往出口方向跑去,才跑了几步突然眼前一花,眩晕感伴随呕吐感袭来,直觉告诉我那手帕里渗了很危险的东西。
  我忍住乾呕的衝动,跑过穿堂直奔宿舍大门,可当我想推开宿舍大门,却发现门锁警示灯亮着红色,被锁上了。
  「总是会有像你这样的孩子。」玛莉清冷的声音从后方逼近,「明面看起来乖巧忠诚,遭难时却跑得比谁都快,你们就像饼乾一样,麵糰放进烤箱前小巧可人的模样,在经过高温灼烧后自我膨胀脱离预期,一个比一个长得歪斜。我总是一边揉製麵糰,一边想这次的孩子又能撑到什么时候,至今为止吃过饼乾的孩子都被处理掉了,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看来这次结果也一样。」
  「救命啊!有没有人!」我顾不得太多,拼命拍打大门,希望引起注意。
  「现在是门禁时间李同学,外出一律禁止。你不知道吗?叶迦娣的宿舍门窗都使用上好隔音材质,你敲烂手也没人听得见的。」
  恰好玻璃窗外有两个学生经过,我更用力拍打宿舍大门,对着他们一遍遍敲门求救,但正如玛莉所言,那两个学生一边聊天一边经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放我出去,拜託放我出去吧!我受够了!让我走!我一拳又一拳敲在门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学生远去。
  「玛莉,别再逼她了。」
  雀儿喜的声音适时响起,我望着她朝我走来,内心异常无波澜。
  「让我再和她谈谈。」雀儿喜走近我,将我拉到她身后,挡在玛莉和我之间。
  玛莉面露迟疑,「你想放过她?米兰达逃走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苹柔不是米兰达。」雀儿喜寒着脸,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玛莉收起布手帕,改问:「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赛莲遣返的事顺利吗?」
  提及赛莲,雀儿喜露出冷笑:「果然如我们所料,苹柔才离开没多久,赛莲族的就大举来抢人了,陈姐......应该说前舍监陈宴馨被她族人带走了。」
  玛莉问:「你认为她们会回来抢地盘吗?」
  「不会。」雀儿喜冷静地说:「赛莲族位于巇襨鰪盭层域的家乡也遭遇同样的『城市危机』,现在赛莲族内部正为未来走向争吵不休呢。反倒是我们的盟族『彼雾氏族』不顾族长警告,执意派人来无水界,现在连院聚都不肯来露面了,未来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很难说,还有一事......」
  她们后来讲了什么我听不进去,我尝试找机会离开,但雀儿喜紧抓住手臂,不让我有机会挣脱。
  雀儿喜和玛莉讲完话后,抓着我往寝室走回去。她的手劲很大,简直像要掐进骨头里,有那么一瞬,雀儿喜在我眼中不是同龄女孩,而是穿着制服的狱警,而我就像妄想逃狱的囚犯,正被拖回关押牢房。
  啊......是这样啊,这里其实是监狱吧?昏黄的走廊灯如同寒牢的火炬,学生寝室如同监禁牢房,舍监监管着学生的起居,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中,我们都是学校的囚犯,谁都别想私自逃离。
  这里是猛兽的乐园,是关押囚犯的牢槛。这念头一升起,就像开啟作曲开关,我脑中涌现大量的创作灵感,活像是大脑试图用虚幻的灵感逼退现实的残酷。
  雀儿喜打开寝室门,把我扶到床上坐好,我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的心情,只是静静的坐着,任由灵感霸佔我的脑袋。
  「苹柔,不愿和我说话吗?」
  雀儿喜尝试叫我的名字,但我没有理会她。我脑内充斥如洪水般涌现的创作灵感,层层交叠的和弦音,狂乱的拍子,既和谐又违和,令人感到诡异的音频,声音越来越具象,宛如挣脱乐谱的音符,衝破牢槛直奔天际。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创作。
  我推开雀儿喜,从行李箱里把耳机和编曲设备架好,不顾她在一旁叫喊,我带上耳机杜绝外面世界的噪音,打开编曲程式,一头栽进音律的世界。
  用极低音频带出开头,如同潜伏在暗夜里的妖鬼,接着让西洋与东洋的乐器交错出场,开啟百鬼横行的盛夜狂欢。
  若不用音乐去逃避,我的内心早就崩塌了。让我痛苦的是音乐,拯救我的也是音乐,真是讽刺啊。
  「......」
  我感觉到雀儿喜搭上我的肩膀,我依旧没理她,我把心思全放在音乐上。现在的我,对她无话可说。
  见我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她移开手,走回她的座位,不久后便熄了床前灯,约莫睡下了。
  我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在作曲上,不要去想逃不出去,不要去想被监控的日子,逃避吧......身体逃不了,那至少让我的心翱翔。
  然而,我还是在曲子中加入一段人声演唱的主旋律,连我都说不清,为什么要留个位子给她,明明她令我痛苦,是她控制我的人身自由,都是她害的。
  「好累......」
  我掩住脸孔,从指缝里流漏的呢喃,在寂静的房间里回盪着。
  次日。
  我醒来时,是在自己床上。
  我没有回床上睡觉的记忆,再看向我的座位,整洁的像被人整理过,我爬起身按开电脑,是待机状态,昨晚写下的曲子,播放音轨停留在拨放完毕的末端,就像是有人听过一遍。
  房门在这时打开了,拎着两袋早餐的雀儿喜走进寝室。
  她见我起床,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其中一袋早餐递给我,是培根蛋饼和黑咖啡。我接过早餐,两人都没有讲话,沉默的吃着。
  雀儿喜吃完她的份后,趴下身从床底下拿出一罐透明液体,是那几罐有消毒水味道的液体。她不避讳我的视线,逕自开瓶喝了起来,我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果然是游泳池的水吧?
  注意到我盯着她看,雀儿喜自己解释起来,「这是我从底下游泳池装上来的,别告诉皮埃尔,他若知道我这样喝会唸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喝?」我下意识问出口后,有些尷尬的别开视线。
  「这个味道跟我家乡一种烈饮很像,我思念家乡时会喝上几口。」
  雀儿喜说要去上课就离开了。我躺回床上,满脑子乱哄哄的。
  家乡啊,好像都没听她提到她的家乡是什么样子。我突然想起那位黑纱女露娜和她的对话内容,以及她挽留我时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她当时提到捨弃长相和名字......莫非她......我认识的雀儿喜并不是她的真实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