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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话啊!动手啊!蓝言!”
  俞安之失去理智将她扑倒在地,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在她身上。泪水断了线,滴滴答答落在蓝言苍白晦暗的面容之上。
  可她不说。
  任俞安之如何劈头盖脸地打她也不说。哪怕唇角都被打出血了,蓝言也只是微微眯起眼,漠然望着上方泣涕涟涟的泪人,微微仰头在她的手下维系微弱的呼吸。
  俞安之哭嚎着在她身上没完没了地发泄,到最后只能精疲力尽地俯身将头抵在她的胸口,喑哑不成声地追问:“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啊…”
  “…”
  长久的寂静过后,
  “为什么呢”胸腔微微震动,声音轻轻缓缓流到耳边,平淡怅惘,是她在呢喃:“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俞安之伏在她身上,双目红肿,全身虚脱到一动也动不了。身下的起伏撑起疲劳到极点的神经,要把话听下去。
  “二十多年,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杀了爸爸,杀了妈妈。”
  “可他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蓝言轻轻咳喘了一声。语调变得更虚弱。
  “他用斧头把妈妈砍倒在地上,妈妈被开膛破肚他拿刀捅爸爸,爸爸捂着伤口逃到卫生间像外面求救,他追上去又补了七八刀。就在我面前。”夲伩首髮站:ye du4. co m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俞安之颤抖着合上眼,所有感官在撕裂。全世界在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出生是错误,为什么旱天有彩虹?
  “妈妈流了好多血,她躺在自己的血里,直到最后还在让我快去躲起来”
  “我就躲在钢琴下面,看妈妈呼吸一点一点停掉。卫生间里也没有声音了,他满手都是血,拿着刀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我了。”
  “我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走进来,把我抱到床上,”
  “让我乖。”
  蓝言原本平静的语气此时忽然变得隐约脆弱,带着喘息深处的哭腔苦苦哀求似的问她。
  “他为什么不杀我呢?”
  蓝言身上用尽所有力量搂紧身上的她,力度像是要将两人的骨肉全尽捏碎揉合在一起。埋在她的身体里,撕心裂肺地轻声质问。
  “你是他女儿,你流着他的血,你告诉我好不好?他为什么没有杀我?”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
  防盗门开启,屋里的人警觉地探出头来。
  “您好,我是宁海公安的警察。”雷雪将手中的报纸和警方通报复印件举到那人面前:“请问可以就一些案件情况询问您一些问题吗?”
  那人看了看证件,将信将疑点点头。
  “请问您是春江明月小区的住户吗?什么时间搬进来的?”
  “啊,我啊,我不是,我家老人住在这里,我今天过来吃饭的。”
  “那请问你家老人住这里多久了?”
  “哦哟,那得有几十年了吧。我帮你叫她出来?”
  “好的,谢谢。”
  “嗳,你稍等一下。”
  门重新关上,雷雪转动脚尖面向楼道。
  “20X2年8月9日11时许,公安机关接到群众报警,称淮州新城春江明月小区某户有人呼救。民警立即出警,现场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俞某某(男,39岁,有抢劫前科),并在现场发现一名死者一名伤者,经送医院救治,其中伤者经抢救无效死亡。目前,淮洲市市公安局已刑事立案,该案正在进一步侦查中,现场一名警察因工负伤…”
  昨晚查到线索后雷雪马不停蹄地赶来淮州,和淮州市局软磨硬泡了半天总算让他们破例帮忙查到了当年地警情通报和死者的身份信息,生前家庭住址。从方才开始,雷雪在附近走访了五六户人家都几乎没有线索,少有人能了解甚至记得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现下时间以至傍晚,继续走访完几家住户再赶回宁海恐怕已经太晚。
  雷雪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凌与。
  [凌老师,实在抱歉,我人还在淮州办事,今天可能赶不回去了。]
  [请问您明晚有空吗?]
  凌与很快回复过来,一如既往地简洁:[没事,明晚见。]
  “嘎吱——”
  门又被打开了。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到门口。
  雷雪礼貌询问道:“奶奶,你好啊,我是警察。叫我小雷就好。”
  “嗳,你好。什么事体呀?”
  “请问您对这个X2年的这个案件有印象吗?或者,您对之前住在这栋楼的蓝纯女士,和梁先生有印象吗?”
  老太太颤颤巍巍取出眼镜带上,抓过复印件细细研究。
  雷雪翻了翻手机,将白天在警局拍到的死者证件照展示给她。两位死者是夫妻,似乎有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在公安系统里的不多的记录全部停留在十几二十年前。其实看到蓝纯女士的照片时,雷雪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印证大半,可若想得到确凿的证据,还是得进一步查下去才行。
  老太太抬头定睛看了看照片。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这不是,小纯嘛”
  终于有了些眉目,雷雪赶紧问道:“您认识她?”
  老太太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目光浑浊复杂地看了看雷雪:“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这又是在查什么呢?”
  雷雪一时语塞。
  “人已经死了,犯人老早枪毙了…”
  “…”雷雪被问得发愣。难道要告诉老人,这家受害人孩子如今可能与几起连环杀人案件有关吗?如果说这家人的孩子是蓝言,而蓝言对凶手的家人犯下一桩桩可怕的罪行是为惨死的父母复仇,那她要伸张的正义又要怎么衡量…
  但无论如何,剥夺他人生命这种事都是不被法律允许的。
  “奶奶,不管怎么说…能请您和我说说当年的具体情况吗?”
  老太太扶着门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沉重地呼吸:“小纯她妈妈我认识的呀,一直住老城那边前几年走掉了。小纯基本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之前在哪个局里上班,后来出来做外贸,能干的,赚了不少钞票。”
  “嫁了个老公,对她和小言言都很好。当时新房子买在我们家楼上,很好的一家人。”
  雷雪问道:“小言言,是蓝言吗?”
  “嗯。他们家小孩呀。大家都说跟她妈妈姓好,她妈妈这个姓好听,而且是少数民族姓氏以后中考高考都有加分的。”
  “嗯…那后来呢?”
  “后来,那天上午快中午的时候,一个男的在楼下车库说是车子倒车擦到一下,叫言言爸爸下去一趟,说要赔钱,后来又跟着他上楼。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进了门。再这下倒霉了”
  “我们这些邻居听到打斗声,又听到有人在尖叫喊救命,赶紧报了警。我家老头子,前两年死掉了。他当时冲上去,到楼梯口看了一眼都不敢进去,说是满地的血,言言她妈妈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牢的,肚子上被砍出一个大口子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后来还是一个警察先赶来,冲进去把那个人逼得躲到窗外。抓也抓不进来,还把警察也砍伤了。公安大部队来了之后想办法,最后调了消防过来用高压水枪想把他冲下来,一整个下午,冲了四五个小时才把他逼进屋。”
  “小言言真的塞古(可怜)啊后来好几个警察冲进去找机会把她抱出来,听说他们进去的时候言言就在床上,那个男的就扒在她房间窗外,那小孩连哭都不会哭了。她妈妈被拖出来的时候基本就没用了,瞳孔都放大了,爸爸失血过多,后来也没救回来…”
  雷雪低头,笔记停顿良久。
  “奶奶知道,犯人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有人说那个杀人犯惯犯了,临川人,吃过十年牢饭,刚出狱。出来身上没钱,随机寻找猎物,谁开了门,就抢谁。还有人说,那家人可能和那个人认识,不知道是不是借钱讨钱的往来,搞不清楚。当时那个人进去把人都绑起来了,让他们给钱,当场给他转过去十万,还不够,让言言妈妈再打电话给家里,言言外公又给他转过去二十万。X2年的三十万啊,转过去还是把人给杀了。”
  “哎…作孽啊…小纯妈妈一夜白头啊,后来有次在街上碰到我看起来像老了十几岁。讲到小纯的事又忍不住哭出来。你晓得吧?她和我说,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那个男的后来被判死刑的时候在法庭上还大声笑的出来,说了句:
  “老子一个带走三个,不亏!”
  屋子里时钟走路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
  “我真的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在那种时候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