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应当知晓,举凡容色妖冶之人,命途多舛,一生坎坷,贫僧见过裴大娘子,几面之缘,裴大娘子眉宇间绝不是安稳顺遂的面相。”
赵然一颗心直坠入谷底。
红颜薄命。
他从没如此痛恨过这四个字。
觉明此刻所说,不就是这四个字!
“当日裴大娘子出事,也不算意料之外,她本命中多劫难,生离死别爱憎会,她本该一一尝尽,小郡王,天道,佛祖,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赵然勃然变色:“因她生的那般容色,所以要一生坎坷,尝尽人间疾苦?大师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清沅自己选的那样容貌吗?还不是……”
“赵然。”
赵行唯恐他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
佛祖面前,怎可妄言。
便出声呵斥住他。
况且要按照觉明所说,裴清沅一生命途坎坷都源自于她那张脸,如今她破了相,毁了容,岂不正应该——
赵行眉心一动:“大师,她坠崖之后伤了脸,毁了容貌,是不是生出别的变数来?”
觉明脸上笑意才弄了些:“王爷是明白人。”
赵然呆愣住,好半晌回过味儿来:“您的意思是说,从前种种,都过去了?”
“贫僧说了,佛祖是公平的。裴大娘子此生的磨难与愁苦,皆因坠崖一事,到此为止。她坠崖,有如重获新生,自与从前命格不同。”
觉明如此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他踱步,身后立着半人高的佛格。
赵然眼看着他抽开第三层中间的一格,从里面取了个锦囊出来,正要问,觉明已经关好格子,转身过来,一伸手,锦囊递到他的面前来。
“大师,这是什么?”
“小郡王可以拿回去交给裴大娘子。”
觉明没有再坐下去,他站立着,却没有居高临下的威严,是宝相庄严的慈悲。
他合十,略一颔首,口中念的是阿弥陀佛:“小郡王与裴大娘子本有三世情缘,姻缘纠葛,大可不必心急。”
赵然面上一喜。
三世情缘。
他与清沅,有三世情缘!
可惊喜过后,又担惊受怕起来:“大师怎好说与我知?你方才不是说……”
“大师方才说,能说的不算天机,不会影响你们命格,糊涂东西。”
赵行沉声又训了他一句。
却不怎么高兴地起来。
他和珠珠之间,觉明只是说了一句皆是王爷业报。
可那是他的什么业报?
觉明既然不说,他也不能问。
生怕影响到珠珠分毫。
赵行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候,是已经跟赵然一同站起身,与觉明辞别。
二人出门,他看着身边笑弯了眼的堂弟,竟无端生出些羡慕。
“王兄,这下好了!”
“是啊,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赵行稳了心神:“但我劝你不要太心急,一时高兴,把方丈大师的话听一半,不听一半的,大师刚刚说了,大可不必心急。
珠珠让我带你来大相国寺见大师,确实是为了更好的解决你们现在这个情况。
但依我看来,就算有大师佛语,就算有他给你的这个锦囊,这事儿也不是三五天能解决的。
耐心等等吧。
等她自己想通了,都会好的。”
“是是,我知道,我不急,我能等!”
他原本就做好了枯等一生的准备了。
现如今峰回路转,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出现了转机,更不要说还从觉明方丈口中听得三世情缘这样的话。
他实在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赵行看他高兴地那样,摇了摇头,背着手,提步往前,再不说话。
遥想当年他带着珠珠来大相国寺见觉明,竟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晃眼,也过去两年了。
也许他没有赵然这般幸运,同珠珠能有几世情缘,姻缘埋的深,佛祖亲自牵的线。
不过他可以不贪心。
得一世安稳也足够了。
临到山门外时候,赵行才突然又开了口:“赵然,你说,大师说原是我的业报,是不是指我从前积功德,攒善缘,所以今生可以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呢?”
赵然狐疑看他:“王兄在说什么?怎么也开始说这……”
他突然住了口。
是,他从前也不信的。
赵然喉咙一滚,立马改了口:“应该是吧。佛家不是最讲修因果得业报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前不是总有人说什么几世善人轮回转世什么的,现在想来,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善缘功德,总能得善报的。”
赵行就笑了。
明媚阳光洒落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他脸上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明媚三分。
是最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高兴。
“你怎么突然又这么高兴?”
赵行摇头说没什么:“我要给佛祖重塑金身,等回了京,你跟着我一起,开善堂,施粥棚,天下穷苦者多,我们生在皇家,虽不经历百姓疾苦,但却很该多做善事,帮他们把苦日子给渡过去。
你就当是给表姐修善缘的,不用你出钱,你跟着我出出力。”
“行……行啊。”
赵然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但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些了?”
不突然。
佛不就他,他便来就佛。
佛若不肯渡他与珠珠几世情缘,他就自己修来。
既然善恶有报,他多做善事,积攒功德,下辈子一样能顺心遂意,心想事成。
这是他自己修来的,谁也拿不走!
第438章 想开
这样的场面裴清沅确实没想过。
觉明方丈给的锦囊似乎有些烫手。
她攥在手心里,低头看了好多眼,可始终没有打开。
赵然搓着手站在床边,心里着急,嘴上偏偏不敢催她。
赵行护着姜莞坐在床尾的圆墩儿上,看赵然不争气的样子,无奈的别开眼,也懒得管。
长辈们自然都在外室坐着等,也是赵然求的。
就怕进了内室中,又要说裴清沅,反而弄得裴清沅更不自在。
还是姜莞先开的口:“表姐,觉明方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你该信,总不可能是我们有这样大的本事,串通了方丈大师一起来骗你的。
这个锦囊,你打开看看。
你都拿了好半天了,怕什么呢?”
“我没有怕。”
就是嘴硬。
姜莞也不拆穿她。
毕竟自从出事之后,她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从前听人家说,经历过重大变故的人,总是会格外的多疑敏感,也多心。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让她心里生出一根刺,经年累月,越扎越深。
而且在裴清沅的事情上,姜莞也确实相当的有耐心:“表姐,我方才同你说了那样多,这是我自己经历过的,否则也不会让二哥哥带着表兄特意往大相国寺再跑一趟。
而且你也听二哥哥和表兄说了,他们今天去,觉明方丈是早就算到了他们会去……”
“珠珠,别说了。”
赵然抿了抿唇,柔声打断姜莞:“让她自己选择,这个锦囊,实在不想看,就先收起来。”
这屋里的人,没有不为他好,不为裴清沅好的。
照理说来,他恨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要拆台。
只是他看得出裴清沅的犹豫和挣扎。
实在不想强求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