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屁用,爱能给嘎乐一张稍微能见人的脸吗?
  雷狗呈大字躺在地板上,想到嘎乐瘦得脱了形,想到他失去的左腿、鬼一样的半边脸。他越想越气,拿起墙边的马克笔,删掉后面的情话,写上“臭傻逼去死”。
  丘平醒过来,睡过去,醒过来……便再也无法睡着。他做过太多次手术,很快地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脸很重,像是糊了大量水泥,痛感钝钝的,感到微微灼热。
  脸部手术完成了,像雷狗说的,屁股割了小片皮肤,植在了脸上。虽说是自己的零件,也可能会有排异反应,甚至出现感染,因此他在术前同意书签了字——自己签。雷狗始终没有出现,他想,雷子大概以后再不会出现了。
  看着心电监测仪稳定的曲线,他从没那么讨厌活着。
  护工拖着沉重的脚步进来,随口道“做好了吗,变漂亮了?”丘平懒得跟他说话。他便坐在床前,自顾自说起来,不外乎医院的暖气太热,保安不让他的电瓶车进来、隔壁护工的口音多难听……总之都是牢骚。丘平烦不胜烦,冷道:“闭嘴吧,嫌热回家去。”
  护工不乐意了,一张脸伸到丘平跟前:“你说啥老板?再说一遍。”
  “我说你滚蛋。”
  护工笑了一声,大手从丘平的脖子轻轻往下摸。丘平毛骨悚然,瞪着眼,感觉那手伸进宽袍里,贴着疤痕和胶带抚摸。护工拖长着声音道:“老板,那我走啦,你们上周工钱没给我发,本来我就不想干了。老板,走之前我给你擦擦身体。”
  丘平不做声,任由他掀开被子,掀开他的宽袍。身体展露在光亮中,暗红色,黑紫色,凸起的瘢痕,百足虫一样的缝线,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护工仔细穿上指套,粗鲁地把他身子侧过去。
  丘平不做声。
  护工可惜地看着他爱的屁股,右下方贴着术后纱布,再也不完美了。“啪”的一声响,他清脆地打了一下,屁股显出一滩红印。他猥琐地笑道:“丑八怪,你全身只有这一处好看,有肉头!”
  说完,他戴着指套的手指钻进他的缸门里。丘平满可以起身伸手,按响床边的护士呼铃,但他不言不动,任由护工摆布。他太虚弱了,而且心如死水。
  这狗逼爱干啥干啥吧,他这么想着,恶心感却一阵阵袭来,胃不住地翻腾。这狗逼知道怎样羞辱人,并且不留痕迹。丘平沉默地忍着,闭上眼。身体的疼痛和羞辱感还可以感受,最难受是想到嘎乐的身体被人玩弄。他对自己说,停止想象,停止思考!
  眼前的心电监测仪曲线稳定;受着这样的折磨,他还能波澜不惊地躺着,心跳没半点变化。丘平对自己说,你真他妈牛逼啊,死人都比你有血性。是啊,说自己是死人那是侮辱人了,他最多是一摊肉,等着慢慢腐坏。
  护工终于玩烦了,抽出手指,轻蔑地对床吐了口痰。“擦完了老板。我在这里等着,你给我结完帐,我就走!”
  麻醉药效渐渐消退,丘平无法入睡。
  雷狗在半夜五点走了进来。丘平什么时候见到雷狗都不会惊讶,认识六年,没见过什么门锁或门禁能拦住他。雷狗放下包,重重坐在床边凳子上,身上散发出酒气。屋里除了病人,没其他活物,护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雷狗不说话,仿佛是进了个空无一人的山洞里,丘平是块长满青苔的石头。终于石头开口说话了:
  “喝了?”
  “刚做完手术,难受不?”
  丘平不回答,冷淡地说:“你欠护工的钱,赶紧给他,让他滚蛋。”
  “是你欠的。”
  丘平眼眶通红——在绷带下看不出,可愤怒的声音充满尖刺,“我欠你们所有人行吧!你也滚蛋。”
  雷狗压住脾气,道:“半条命了还他妈闹别扭。钱我会给他,你好好休息,别触动伤口。”看着丘平,才发现他没盖被子,罩在身上的袍子有点凌乱,大腿连着一小片的屁股露了出来。他的屁股很白,特别显眼。
  雷狗猛地站起,问道:“老田去哪里了,你的衣服怎么没穿好?”
  “不知道,不关你事。”
  雷狗脑子嗡嗡作响,拿出手机,调出监控。他觉得这护工老田面相狡猾,对他总不能完全信任,因此悄悄装了个摄像头,最初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两眼,后来时间一长,就松懈了。
  他快进看了这一周的录像。老田的动作越来越来过分,一开始只是摸,然后又拍又捏,甚至偷偷拍照。直到看见他把手指插入,雷狗愤怒地扔下手机,冲出去找老田。
  刚到门口,老田正好慢条斯理走进门来。见到雷狗,他黑着脸说:“老子不干了,结完工钱我这就回家。”
  “结你妈的钱!”雷狗带上了门,一脚把老田踢翻在地。老田身高1米9,是个不折不扣的彪形大汉,干架从不吃亏,爬起来便要跟雷狗拼命,可还没站起,就被雷狗一腿踩在胸口。他哎哇一声,挨了雷狗四个大耳光。
  老田勃然大怒,抓住雷狗的手要掰下去,岂知雷狗手臂爆发力惊人,反被雷狗扣住了脖子,拖到丘平床前。“垃圾!你对嘎乐做了什么?等着进局里吃牢饭!”
  老田眼肿鼻青,大呼:“你打人,打人一样吃牢饭。”
  “放心,我们不报警,”丘平冷飕飕道。房间里静了下来,缠着绷带的病人虚弱地坐起,慢悠悠拿起换药的剪刀。老田挣不脱雷狗的手腕,忽见剪刀指着他的脸,稍用力便能插 入眼睛。老田大骇,吓得不敢乱动,雷狗也吃了一惊。绷带缝里,丘平的嘴向两边翘起,活像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