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穿越重生 > 男主死了很多年 > 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63节
  话才开了个头,却见云乘月提起笔;毫锋重新吸饱了墨汁,再次变得油润饱满。从头到尾,云乘月一眼都没看聂小姐。
  聂小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云三小姐却微微勾起唇角。她很快掩饰了这个表情,回头看着云乘月。
  云乘月提起笔,正要书写,却又自己摇了摇头,再次搁下笔。
  “赵夫子。”她抬头说,“我想同您请教,如何修行?我现在还不会修行的法子,要写《铁锁星河》,可能灵力不够。”
  赵夫子一怔,轻轻“呀”了一声,带着几分惊叹:“对了对了,我都忘记你连第一境都不是。”
  这位和蔼的老妇人责备地看了一眼鲁夫子,才对云乘月道:“如此,云姑娘今日大约是完不成临摹的。修行入门需要先学会感受灵力、吐纳天地气息,才有可能成为第一境——聚形境的修士。”
  “聚形境?”
  云乘月四周看了看,很自然地发出疑问:“这么说,在座的都是聚形境修士?”
  一瞬间,不少人都露出尴尬之色,只有少数人颇为骄傲地昂起了头。
  鲁夫子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含糊道:“不全是,不全是。”
  赵夫子体谅学生脸面,忙接着说:“所谓聚形境,对照的便是书文里的‘字形’。要达到这一阶段,需要修士能够体悟楷书基本法度,再积累足够修为。”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也没办法,我总需要更多灵力。”云乘月沉吟道,“还是麻烦您告诉我诀窍。”
  赵夫子一怔,讶然:“你想现学了用?”
  云乘月:“不知道,试一试。”
  斜前方的聂小姐忍无可忍,冷冷笑道:“‘天才’又要自取其辱了,真是好戏!可惜我没带瓜子和糖,要不还能赏你一把!”
  鲁夫子有些生气了:“聂姑娘,便是你聂家家大业大,也没有几次三番目无尊长的道理!大梁律法里,可是都写了‘尊师重道’这一条的!”
  他们平时轻易不会得罪这些有背景的学生,却也不是怕事。否则,浣花书院还要不要学风了?
  聂小姐立即噤声,明白自己失态了。这事就算捅回家,也只会换来一顿骂。她只能用眼睛瞪云乘月,暗道:看你怎么出丑!
  云乘月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井蛙。”
  聂小姐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句话——井蛙不可语海。她气得险些跳起来,但赵夫子已经开始教授修行的诀窍了。
  “……修行并无什么独门秘诀,除了多多练习书文外,无非就是学会控制丹田的灵力,让它们凝聚出灵核,并以灵核为中心,让灵力旋转起来。”
  云乘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那应该是什么速度?”
  赵夫子笑道:“云姑娘一下就想到了关键。具体速度,人人不同,要根据自己的大道来不断尝试、调整,找到最合适自己的灵力运转方式。”
  “噢……”云乘月点点头,又问,“那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聚形境?”
  赵夫子说:“修行一共有六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分三阶。每突破至一个大境界时,修士的灵力会沸腾片刻……”
  她突然失声。
  很多人都瞪大了眼。
  因为云乘月伸出手,掌心淡淡白光如沸。她问:“是像这样么?”
  “是、是……不错,便是如此。”赵夫子呆呆点头,竟然结巴了一下。
  “嗯,谢谢您解惑。”云乘月收起灵力,感受了片刻,有些惊喜,“原来到了聚形境后,丹田能容纳的灵力更多,灵力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她对赵夫子行了一礼,郑重感谢。
  赵夫子愣愣地看着她:“噢,噢,不错,不错……”
  鲁夫子揪揪胡子,镇定地说:“这是云姑娘嘛。云姑娘,你继续写。”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乘月又蘸了蘸墨,再次悬腕书写。
  当她再次凝神,无论有多少人在看她,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了书法。哪怕窗外刮起风、下起雨,几滴雨水掠过飞翘的屋檐,斜飞进来打湿了宣纸的边缘,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她站在这里,注视着桌上的纸墨,意识却往书文的世界里无限下沉,直到她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书写者的身影。
  书写者开始写了。她看见了。
  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起笔这两句,书写者行笔尚还缓慢,字迹也还工整。仿佛有一人立于苍穹之下,仰首望着天空变幻。清晨人人都在赞美旭日光芒,他偏偏要目送月轮西沉;傍晚月出清丽绝伦,他却又惆怅日色太短。
  为何日月不能同天?
  为何光芒不能圆满?
  为何光明与光明要彼此错过?
  为何光辉耀目如日月者,仍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行。所以要铁锁星河坠,要昼光万万载。
  赵夫子说这是霸道,毫无疑问,但不完全。
  在霸道背后……是对光明圆满的渴望,对错过的不甘。
  ——是对光明的无限爱意!
  果然如此。
  云乘月双目明亮,书写速度不断加快,终至酣畅淋漓!
  刹那之间,字帖的真意、书写者的情感、她眼中的世界——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昼光——万万载!
  在最后一笔完成的刹那,她眉心识海中,一直依附生机书文的光团,也陡然一动。
  “……啊!!”
  离得最近的云三小姐,忽然遮住眼睛、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叫了出来。
  没有人笑话她,因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是……”
  沉稳的赵夫子竟微微张大了嘴。
  鲁夫子站在边上,也完全丢掉了自己的镇定。他张大了嘴,手里呆呆捏着揪下的两根胡须。片刻后,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住自己,不停地默念:记得喘气记得喘气记得喘气……可这怎么喘得过来!
  一道光照了出来。不是火光,不是星光,不是阳光。——白昼还在,何来星光?风雨飘摇,何来阳光?
  而是——书文的光芒!
  云乘月面前,那刚刚书写完毕、墨迹都没干的几行字上,赫然悬浮着一枚书文——光!
  淡金色的书文,纤瘦的楷体,在半空摇摇晃晃,显得有些孱弱。但它的的确确是一枚完整的书文,还会飞到云乘月颊边蹭蹭,宛如撒娇。
  “真、真正的书文观想……”
  鲁夫子颤着声音。这是激动的颤抖。他满脸喜色,甚至带着少年般的雀跃,振奋地欢呼:“太了不起了——不愧是被司天监选中的天才!不仅一次就成功临摹出了灵文,还直接观想出了书文!哎呀,这简直、这简直……哎呀!!”
  这可不是说出来好听、实际却不成熟的“一眼观想”,而是正儿八经通过灵文临摹来观想出的!是完整的书文!将来别人提起来,就会说云姑娘第一枚完整书文是在浣花学院里观想得到的——多荣耀哪!
  他话都说不全了,只会反复感叹。对鲁夫子这样热爱书法的人而言,亲眼目睹传奇诞生,简直是让这一辈子都值得了,是可以拿去当传家宝的谈资。
  赵夫子也很高兴,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我眼光好,不会看错。”
  她拿出一枚杏子大小的水晶,对着那“光”字书文看了看,微微倒抽一口气:“又是天字级的书文啊……”
  这水晶是用来观测书文等级的工具。并不是人人都像司天监星官一样,能一眼鉴定出书文的等级。
  赵夫子感叹连连:“原来《铁锁星河》里还有‘光’这个书文?似乎没有听说过。可不得了,这事说不定要载入史册的。”
  鲁夫子才刚刚缓过一口气,闻言又不小心拔下几根胡须。他顾不上疼,只知道心脏砰砰跳:如果这件事要载入史册,那浣花书院的名字哪里少得了?他和赵夫子两个人,说不定也会青史留名——青史留名!
  多少年的历史,多少人都被淹没在风里,而他一个仕途失意的教书先生……居然有可能青史留名?!
  鲁夫子晃了晃头,当机立断掏出玉简,给书院院长、浣花城的县衙、宸州州牧……哦州牧暂时没了,给代理州牧等人,全都知会一声。
  值得专门立碑记述的传奇!鲁夫子兴奋得两眼发亮,一边传递消息,一边又忍不住地去看那字——哎呀哎呀,真好看,真精神!书文真美!活着真好!当夫子真好!
  其他学生想的没有夫子们这么多,但他们也茫然地站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都听说过那一夜的传奇事迹,大多却并未亲眼见到,所以跟听戏似的,还能对传奇本人轻慢地打量。
  可刚刚的事……
  完全超出了常识。简直是打碎了整个世界。——连戏文都不敢这么编吧?!可这就是发生了。
  不止一个人困惑地想:那我自己练了这么多年……就算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怎么什么都没练出来?世界上有这种人存在,还要我干什么?
  聂小姐更是呆呆地站着。
  那个窗边的少女什么都没对她说、什么都没对她做,她却仿佛被响亮地抽了一耳光,脑中嗡嗡的,什么反应都没了。
  她突然想起了七叔说过的一句话:当真正的天才往前走时,别去挡她的路。如果蠢到一头撞上去,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需要继续往前走,就能将你碾成尘埃。
  那时她听不懂,现在懂了。
  聂文莹忽然心灰意懒,默默地扭开头,赌气地想:修行那么累,下等人才去受罪,她啊,以后嫁个好人家,娘家宠、婆家宠,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而作为视线的焦点,云乘月此时……其实很尴尬。
  她真的很尴尬,哪怕脊背挺得再直,她也忍不住尴尬。
  因为她根本没有观想出书文,只是成功地完成了灵文临摹而已。
  这枚“光”字书文,是她眉心识海里那团未成形的光团,是从摹本《云舟帖》里得到的,和《铁锁星河》没关系。
  可两位夫子那么兴高采烈,还说要把“《铁锁星河》里蕴藏了‘光’字书文”这个消息载入史册……云乘月更觉得惭愧。
  没有的事啊……她很想解释,却又不能解释。否则,她怎么解释“光”字的来历?
  所有人都知道,她从摹本中“一眼观想”得到的是生机书文,没有别的。“光”字被鸠占鹊巢,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云乘月无奈,只能抓住“光”字,用眼神提问: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光”字扭了扭,伸出左右两点晃了晃,宛如一个很无辜的摊手:是啊,我怎么出来了,我也不知道?
  它又扭动了一下,跃跃欲试地“看”向窗外。那是浣花星祠——或者说,祭祀碑所在的地方。
  云乘月心中一动:虽是阴差阳错,但“光”字成型,莫非祭祀碑中的秘密也能有所突破?
  可就算真能突破,也不是现在。她哭笑不得,将不大情愿的“光”字收起,看看赵夫子,又望望鲁夫子,有点心虚:“两位夫子莫急,这只是一个巧合……”
  “是啊是啊,这等好事百年难遇,哪能天天发生呢!”鲁夫子红光满面,笑得不像阎王了,像阎王成了亲。
  云乘月:……
  赵夫子轻咳一声:“云姑娘,有时候也不必太谦虚。否则旁人何以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