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武兄可还记得那次我们亲眼目睹城门被骗开之时的事儿?”
  魏思武安静的坐在徐瑾瑜的身旁,偏头静静的听着:
  “瑾瑜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揣测了吗?”
  “不,那时候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比如……青衣人或许蛰伏在城南。
  思武兄可以先试想一下,一个勋贵府邸的奴仆若是去找一群乞丐,哪怕他很小心谨慎,也未尝不会惹人注目。”
  “不错, 京中勋贵之家有时候恨不得在对方家里插了八个眼, 当初我们查那些下人的时候, 那才叫大开眼界!”
  魏思武想起那件事, 便忍不住嘀咕起来:
  “可就是插了那么多的眼睛,想查之事还是没有查出来!”
  这件事乃是魏思武办差以来最失利的一件事, 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经历, 可最后却一无所获,以至于魏思武现在提起来还觉得耿耿于怀。
  “可是, 当初我们或许被那些乞儿误导了方向。”
  徐瑾瑜微微垂眸:
  “青色, 且衣料好这两项特征, 似乎并不单单是高门显贵的下人们的专属。”
  魏思武微微一愣,徐瑾瑜低低道:
  “其实,这也是青衣人放的第一个烟雾弹。她所示人的一面, 不论是穿着还是声音, 都是更为男性化, 倘若没有去一趟南疆,没有程飞的吐口, 我一时也不能联系到这里。”
  “而今在京中的那位青衣人,只怕便是程飞口中的开阳!”
  徐瑾瑜微微敛目,他之所以推测京中那位青衣人乃是开阳的原因还应该从徐母被算计说起。
  凡是阴谋必有动机。
  那韩威与其同伴经过审问之后,直接将自己如何被骗着走上了赌博的不归路说了一通,其前后不超过几天,就输了万两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韩威二人就是卖了自己都还不起,而这时有人告诉他们,只要传句话,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他们可不就直接上钩了?
  其实,整体来看,这布局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若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她实在太急,整体布局略显潦草。
  而青衣人费尽心思的布局,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徐母遇险,激怒徐瑾瑜?
  如果是这样,青衣人有一万种方式,可是她却选择了借刀杀人。
  可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借刀杀人,或许……她想要的是雪中送炭。
  只不过被因为太馋伏香娘子字迹的长宁公主,先一步救下了徐母。
  徐瑾瑜设身处地的思索了一下,青衣人的雪中送炭,定然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而,如何能让这件事利益最大化呢?
  徐瑾瑜重视自己的家人不加掩饰,而最好的算计,便是……潜到徐瑾瑜身边,成为徐瑾瑜的“家人”。
  是以,其怕是盯上了徐瑾瑜身边人的位置。
  而这一步棋,非女子莫属。
  徐瑾瑜一通解释之后,魏思武不由恍然大悟:
  “不错,我就说当初韩威二人为何非要把婶子引至永新侯府外,原来他们还有后手!”
  一想到,倘若以后瑾瑜的枕边人就是那青衣人,魏思武整个人不由毛骨悚然,他咽了咽口水:
  “幸好那天长姐回来的及时!”
  徐瑾瑜闻言不由笑了笑,可是眸底却是一片冷漠:
  “我倒是想知道,这位开阳究竟有多么自信,竟然想要朝我身边伸手。”
  “现在有了开阳的画像,吾等必能将之早日缉拿归案!”
  魏思武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胸前的画像,徐瑾瑜闻言却摇了摇头:
  “开阳可比程飞滑不溜手的多,而今她既然已经都逃脱过一次,未尝不会有第二次,此番,吾等需要布置一个让她不得不入的局!”
  徐瑾瑜眸中闪过一道冷芒,继续道:
  “关于开阳的世俗身份,我也已经有了大致的揣测。”
  “是什么身份,能让她在京中如此肆无忌惮?!”
  魏思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道脑袋,只觉得自己头发堪忧,徐瑾瑜抬眸看了魏思武一眼,突然低声道:
  “不知思武兄可知道京中的秦楼楚馆何在?”
  “不就是城南的红袖街?那一整条街都……”
  魏思武在徐瑾瑜揶揄的目光中渐渐消了声,小声道:
  “我就是抓犯人的时候去过两次,平日不会去的!”
  “我还当思武兄不知道,没想到……”
  徐瑾瑜笑眯眯的说着,倒是让魏思武闹了一个大红脸,随后他强行转移话题:
  “所以,瑾瑜的意思是,那开阳乃是潜伏在红袖街之中?”
  魏思武说着,水已经开了,他忙手脚利索的给二人沏好茶水:
  “刑狱司的茶不太好,瑾瑜且将就润润口吧。”
  “一个能知道京中各种渠道信息的地方,一个能穿着名贵衣料却不引人注意的人,恐怕除了红袖街外,再无别的地方了。”
  魏思武愣了一下,这才慢吞吞道:
  “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那开阳会是什么人?难不成是花魁姑娘?”
  倘若不是花魁姑娘,那开阳得有多自信才敢肖想瑾瑜身边人的位置?
  “花魁可不能轻易离开花楼。”
  “那瑾瑜说的他是什么?”
  “龟公。”
  徐瑾瑜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魏思武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噗——”
  “瑾瑜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那开阳一个女娘怎么会去当龟公?!”
  “思武兄不信?那可以赌一赌?”
  徐瑾瑜这话一出,魏思武直接都要ptsd了,他和瑾瑜玩什么都没有赢过,这赌只怕也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我,我,我赌了!我就不信了,开阳还能是一个龟公!”
  徐瑾瑜唇角微勾,他可没有说,开阳只是一个人。
  徐瑾瑜揣测,联系乞儿、临安候与李守信的开阳,只怕不是同一个人。
  “那依瑾瑜看,现在咱们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徐瑾瑜这话一出,魏思武瞠目结舌,徐瑾瑜捋了捋衣袖,慢条斯理道:
  “李守言的死讯思武兄可以缓缓透漏出去,安一安开阳的心。她久在暗处,若惊弓之鸟,若是李守言还活着,她只怕又要蛰伏下去了。”
  魏思武遂点了点头,看着徐瑾瑜那淡定的模样,忍不住幽幽道:
  “瑾瑜这一次莫不是要效仿姜子牙钓鱼了?只是不知开阳愿不愿意。”
  “不,思武兄说错了,我才是那条被钓的鱼。”
  魏思武:“……”
  世界太复杂,他想要静静!
  “好了,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思武兄继续处理公务吧。”
  徐瑾瑜拍了拍魏思武的肩膀,笑眯眯道:
  “思武兄,可不要忘了咱们的赌约呀!”
  魏思武:“……”
  他恨赌约,赌狗不得好死!
  若是没有这个赌约,他也不至于对这次的事儿现在还云里雾里!
  要是放在平常,瑾瑜早就一字一句的给自己掰扯清楚了,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吊着他的胃口,不上不下,让他急的跟小猫儿的爪子一下一下的在心口挠似的。
  徐瑾瑜轻飘飘的来了,又两袖清风的离开了,可却留下了本次案件的重要证据。
  魏思武斟酌过后,还是按耐下去,瑾瑜都要以身为饵了,他可不能添乱。
  李守言的死讯,最终被一个刑狱司拖尸体的小卒传了出去。
  红袖街里的花楼,有那上等的色艺双绝的女娘,自然也有服侍一些地位并不高的人的姑娘。
  “呀,大人竟然在刑狱司高就,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奴家日日落在这花楼里,都不知道外头的天是什么样子,大人不妨给奴家说说外面的趣事,让奴家也开开眼啊!”
  姑娘一口一个大人,只把人吹捧的整个人都飘飘欲仙,当然是恨不得连自己的心肝肚肠都掏了出来!
  “咱这差事也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差事,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咱也知足了!
  前头会试前,晋州来的那位解元大人好生风光,可最终还不是下了大狱,真真是世事无常!”
  “晋州?听说晋州是太后娘娘的母家,晋州的姑娘在咱们这儿可也比寻常姑娘贵一成呢!
  这晋州来的解元大人就算是下了大狱,应当也会无事吧?”
  姑娘殷勤的斟满了一杯水酒,手指无意间扫过小卒,遂媚眼如丝的看了其一眼。
  小卒痴痴的盯着姑娘,听罢便啐了一口:
  “呸!什么晋州解元,今个还不是被我拉死狗一样的拉了出去?啧,现在想想,这些人又算什么?”
  “……哎呀,大人好坏啊。人家,好歹,还能享几年福呢,嗯……”
  之后,屋内便是一阵不堪入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