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 金谟王用了不足一月,成功将半个乌国收入囊中,然而乌国王已逝,其余诸城若不臣服也迟早会被攻下,在加之这些年金谟王在边疆的种种功绩,大多百姓都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以,之后陆陆续续一直有城池城主投诚。
  而金谟王却先将这些事留中不发, 反而开始调度整个乌国的牛羊、马匹一类。
  “王上, 您才登基, 何故先要处理这些琐事?”
  曾经的心腹, 如今的近臣如是说着,金谟王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 随即道:
  “秋天快要过了, 冬天也将来临,与盛国的第一场互市交易吾必须重视, 否则日后恐留隐患。”
  除此之外, 金谟王没有说的是, 看在盛国此番能这般守住两国邦交之谊的份上,他也不会轻乎了此事。
  “这第一次互市交易,吾欲亲去。”
  金谟王这话一出, 近臣立刻脸色巨变, 就差抱着金谟王的腿哭天抢地了:
  “王上, 盛国有句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如今身份非比寻常, 何故,怎能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
  金谟王笑了一下,随后他缓声道:
  “若说惊险,此前一路奔袭王都之时惊不惊险?那时盛国与吾所在的显城相距不过百余里,可其说能谨守盟约,今日吾亲去一趟又何妨?”
  如若当初盛国也派兵攻打显城,以显城的兵力、盛国那落雷神器,自不会有他今日。
  当日盛国尚且未曾背后小人,今日他为王自不必怕他们耍什么阴招。
  当然,金谟王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情绪,那少年的身影在他脑海缓缓凝实。
  他应该亲自谢他一遭。
  近臣听了金谟王的话,便知其去意已决,只能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办此事起来。
  边关,原城。
  这些日子,徐瑾瑜也并未闲着,自从互市重建之约正式签订,大盛这边也开始精心准备起本次互市的一应物资。
  徐瑾瑜曾于成帝取信一封,两人密谈过本次互市的细则,最终成帝交给了徐瑾瑜一道密旨,准许徐瑾瑜在互市之事上便宜行事,各个州府必须全力配合。
  是以等互市之约签订的第二日,徐瑾瑜便去信给附近几州的知府,请他们告知本州商会原城互市之事。
  可是,大多数商人一听到原城二字,就被吓得连连摆手:
  “大人恕罪,这原城可是乌国人的地界,小人,小人害怕此去不回啊!”
  “正是啊大人,凉州当初差一点儿丢了,现在这互市签订,只怕是要堵乌国人的嘴,小人等皆是要养家糊口的,实在无能为力。”
  “求大人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
  商户们因为消息闭塞,纷纷叫苦不迭,无一人愿往,与此同时,附近几州的知府虽然知道大盛赢了,可心里也起了嘀咕:
  “本官听说,这位徐节度使尚未及冠,可却一去乌国便连连获胜,如今更是要重建互市,也不知真假否?”
  而这里面便有一个性子刚烈干脆的青州知府,直接以官府的名义悬赏重金,请人一探原城:
  “两国互市乃是重中之重,但吾不愿让吾治下百姓平白失利,甚至送死,故请义士前往原城一探,若有消息送归,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还真有几个镖局直接承下此事,并且他们还直接在当地收购了一批过冬的货物:
  “此去凉州,若那原城有异,此物便就地出给凉州百姓,若是原城无异,那……便要从乌国人手里好好赚一笔了!”
  镖局中人,皆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走这一趟兴许还有外快,自然没有不愿的。
  他们脚程快,不过五日便已经抵达了凉州的边界,此时正值晌午,趟子手高呼一声,让整支队伍直接停下来原地休整。
  随后,他这才一屁股坐在了镖头的身旁,林镖头这会儿看着不远处的凉州,口中道:
  “赵金,稍后你先去城中打探一二。”
  赵金立刻应了下来:
  “好嘞,林镖头您就放心吧。不过,这凉州我两年前来过一趟,这里头的人,跟在苦水里泡着似的,咱们带的这么多货,只怕他们都吃不下。”
  “吃不下便折价卖,若是没了凉州,别说货了,便是你我焉能安居?”
  更不必提,这一趟他们来此本就是奉命压空镖,那百两赏银还在那里悬着!
  赵金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
  “林镖头,您说的对,一会儿我一定把那凉州城仔仔细细的给摸清,摸透了!”
  等用过饭,赵金立刻纵身前往凉州,林镖头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担忧。
  当初凉州差一点儿城破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传到了青州,虽然青州与凉州中间还隔了一个晋州,可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这些整日刀尖舔血的人最是知道那种滋味了。
  其实,总镖头早有带着兄弟们走一趟凉州的想法了,只不过当时手里还有几个重要的镖,这才拖到了现在。
  凉州濒临城破这六个字,举重若轻,而林镖头这会儿虽然面色平静,可是心却早已高高悬起。
  也不知如今城内境况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林镖头觉得度日如年,好容易等到赵金的身影渐渐走近,他一个没忍住直接站了起来:
  “赵金,如何了?凉州城内可是鲜有人迹,凄凉清冷……”
  林镖头说着,已经都有些不忍心了,可随后他却注意到赵金脸上了按耐不住的笑容,赵金语气激动道:
  “林镖头,凉,凉州城里的百姓挤挤攘攘,跟,跟咱们青州的城里,一般无二哩!
  大街上都是人,还有卖凉州最近新出的什么牛肉干的,羊肉串,那香味简直了!这是我给兄弟们带的!”
  赵金提起自己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林镖头这才注意到,随后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牛,牛肉?这吃了不是要砍头的吗?”
  赵金一边招呼了一队的兄弟们,一边高兴的合不拢嘴的解释道:
  “宰杀耕牛是要砍头的,可是这些牛是乌国里用来吃肉的牛,前头乌国一气赔了咱们数千头牛羊,要是不处理一批,现在可搁不住!!”
  “什么?”
  林镖头拿着牛肉干的手直接僵住了,一边的镖师直接催促道:
  “金子快说啊!前头不是说凉州濒临城破了吗?怎么乌国又赔了这么多的东西……嗯,这就是牛肉的味道啊!太香了!”
  镖师一脸享受,林镖头也连忙将牛肉干放在口中,香,筋,韧,还有一种淡淡的辣味,让人越吃越想吃,众人明明是才用过饭的,这会儿也是吃的停不下来,直接眼巴巴的看着赵金。
  赵金方才在路上就已经填满了自己的肚子,这个直接笑着道:
  “嗨呀,我听说,是新来的节度使大人太厉害了,直接把乌国的嫡皇子抓了两次,还直接俘虏了一大批乌军!”
  “嚯!那乌国嫡皇子是傻子吗?被抓了一次还不长记性?”
  “哎,不是这样的!我听说啊,那都是那位徐大人心里早有成算的!最重要的是……”
  赵金拖长了尾音,众人顿时急了:
  “最重要的是什么?!金子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赵金看到即将引起众怒,不敢卖弄,连忙道:
  “最重要的是,就连这次定下互市地点的原城,现在都已经成了咱们的了!”
  “成了咱们的了?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了猜测,可是赵金没有开口,谁也不敢说,赵金直接道:
  “就是,原城被节度使大人打下来了!”
  “嘶——”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由衷的赞叹道:
  “有官如此,咱们还有什么怕的!金子,还有什么关于节度使大人的事儿?都说来听听,这位大人真乃神人也!”
  “有有有,诸位皆知当初乌国是如何撕毁盟约的吧?他们可是直接将咱们大盛的大人们活生生的剥皮,曝尸荒野!
  这是,这一次,节度使大人逼着乌国交出了罪魁祸首!那些人现在通通被悬在凉州城外,接受大家伙的痛骂打砸!刚才我就砸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赵金这会儿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林镖头直接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狠厉的笑容:
  “人在哪儿,我要去砸!当初老子打鸟的时候,百发百中,也不知如今生疏了没有!”
  随后,这支方才还犹豫徘徊的队伍,直接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了凉州城门,看着那些被冻的不知死活的杀人凶手,还都是些乌国人,众人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于是,众人纷纷抄家伙,石子,臭鸡蛋,烂菜叶都往那些人身上招呼!
  当初他们那般虐杀了盛人,如今想要轻轻松松的死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等镖局一干人发泄了怒气后,这才走进了凉州城,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怎么看怎么新鲜。
  凉州城此刻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它差一点儿便在敌人的铁蹄之下破灭。
  街道上热闹繁华,百姓们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孩童在缝隙间穿梭打闹,妇人结伴出行,头上甚至还带着一朵颜色娇艳的绢花。
  若是战时,这朵绢花可能会成为夺命符。
  可是现在她们竟然能如此安然的打扮齐整,妆点俏丽的出行,她们是得有多么信任如今的边关守将,或者是……那位节度使大人?
  林镖头看着眼前不输青州,甚至比青州还要多了几分特色的凉州街道,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这一趟,他来对了!
  徐瑾瑜虽然去信至附近州府,可是迟迟未有回应,对于互市之事十分上心的郑齐急的几宿都睡不着,嘴角直接长了一个大燎泡:
  “徐大人呐,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东西还一样没有,到时候乌国来此,咱们拿什么给他们?”
  郑齐语气十分焦急,而徐瑾瑜这会儿只是紧了紧斗篷,又喝了口换口味的牛奶,不紧不慢道:
  “郑将军,不要急嘛,会有的,东西都会有的。”
  “可是……”
  郑齐看着徐瑾瑜那仿佛随时随地都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的急躁渐渐被抚平,他有些丧气道:
  “哼,徐大人这是又瞒着我什么了!我就知道您和赵庆阳那厮关系好,什么都告诉他!”
  郑齐这话竟是隐隐带着几分酸味,徐瑾瑜闻言不由失笑,他故意道:
  “既然如此,郑将军何不问一问庆阳兄?”
  郑齐听了这话,便忍不住幽幽道:
  “说起这个……徐大人您莫不是给赵庆阳吃了什么闭口丸,那家伙嘴紧的跟个河蚌似的!我看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圣上才能撬开他的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