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手里那批阿芙蓉?”
  徐瑾瑜这话一出,魏思武便立刻点了点头:
  “不错, 庆阳兄临走前将盯着临安侯之事托付给了我,不过临安侯……嗯,有些倒霉。”
  当初,临安侯意图想要重新认回徐瑾瑜,甚至还直接求到了成帝面前,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成帝直接给他按了下去, 堂堂侯爷, 被来了一个无期限禁足!
  这一事迹, 不知让多少勋贵在背后笑的牙都要掉了。
  “可, 此前乌国金谟王上书与大盛百年修好的消息传出后,圣上直接大赦天下, 临安侯也因此受益。”
  魏思武如是说着, 看着徐瑾瑜面上不起波澜,这才抿了抿唇, 继续道:
  “不过, 他前面倒还老实, 可自打瑾瑜你要回京的消息传出来后,便一直蠢蠢欲动起来。”
  “哦?看来这是冲着我来的。”
  徐瑾瑜一面说着,一面垂眸倒了一碗茶水递给魏思武, 这才淡定道:
  “前面忙着正事, 一直未曾解决这件事, 现在也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话虽如此,可是瑾瑜你如今贵为本朝第一位侯爷, 若是因此影响了你的声名……”
  魏思武挠了挠头,他是知道文人之间最重声名了,临安侯该死,可是他不应该将自己那满身污秽让瑾瑜沾上一丁点儿!
  “无妨,且看他准备如何做吧。思武兄且说说他这些日子的动向。”
  魏思武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沓文书,那上面都记载了临安侯解禁之后的种种所为。
  “临安侯倒是谨慎。”
  徐瑾瑜一一看完之后,这才轻声说道:
  “那批阿芙蓉,他还藏在府中。”
  “谁说不是呢,春月楼当初倒的抬突然了,像是吓破了临安侯的胆子,明明有出城的机会,他都不敢用原来的马车。”
  魏思武撇了撇嘴,这些时日,他没少给临安侯创造机会,可是其胆子太小,根本不敢用原有的马车出去销赃,害得他白费心思。
  “他不是害怕,而是为图万全。不过,想来他也快要忍不住了。”
  徐瑾瑜轻轻点了点那沓薄薄的文书,魏思武有些奇怪道:
  “瑾瑜这话从何说起?”
  “临安侯府快要坚持不住了。”
  徐瑾瑜随后从那些文书中抽出几页来:
  “这里面分别记载了临安侯在不同地方购买字画古玩的花销,只短短十日,他便花出去了一万六千两银子,即便老临安侯留下再如何厚重的基业,只怕也经不住他这样的花销。”
  要不怎么说成帝厌恶勋贵呢?
  那些有所作为的勋贵倒还好说,可是放眼望去,如今的三公八侯,又有几个有作为?
  除了出身镇国公府的赵庆阳外,其余公侯之后,竟无一个出彩之辈。
  这也就罢了,先人奋斗,为了不过是荫蔽后人,可这些长在锦绣堆里,吞金咽玉的勋贵子弟们长成之后,多的是游手好闲,挥霍无度之辈,成帝自然看不上眼。
  “况且……”
  徐瑾瑜顿了顿,缓缓道:
  “若是,我不曾记错,他购置的这批古玩字画,倒是与现在的户部左侍郎喜好相当。”
  这位户部左侍郎的喜好十分简单直白,就是一个字:贵!
  这于临安侯素日喜好风雅的习惯相悖,徐瑾瑜一眼便看了出来。
  魏思武闻言却是眉头一拧:
  “户部左侍郎?是了,他确实喜欢这个金贵东西,当初在先帝面前也毫不掩饰,先帝还夸他真性情。”
  魏思武说完,撇了撇嘴,那哪是真性情,就是光明正大的贪!
  “不过,临安侯为何要与户部左侍郎勾结?”
  徐瑾瑜端起茶水,吹了吹,含笑道:
  “思武兄要知道,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户部左侍郎虽未真正结仇,可是我却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他心中焉能不记恨?
  如今我虽然做了两件说得出口的事儿,可我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去了户部却遭了刁难,这时候他再站出来……”
  徐瑾瑜话未说完,可意思缺已经明了,魏思武随即忍不住斥道:
  “他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响了些!”
  徐瑾瑜闻言只是笑笑,临安侯实在好懂,若是他此计成功,只要自己受了他的帮助,那自然会与他亲近几分。
  届时……他才好谋划自己之后的事儿啊。
  徐瑾瑜眼眸闪了闪,临安侯此人品性狠毒,睚眦必报,自己害他受了那么多嘲笑,他岂能容忍?
  “好了,思武兄莫气了,喝口水吧。”
  徐瑾瑜笑吟吟的将已经变温的茶水换掉,而魏思武听了徐瑾瑜这话,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我本以为伯爷已经足够凉薄,可没想到临安侯倒是更胜一筹!我虽然不知临安侯准备讨好户部左侍郎做什么,但其能下那么大的本,只怕瑾瑜你……”
  魏思武没有喝水,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徐瑾瑜,徐瑾瑜听了魏思武这话,拍了拍他的手臂: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徐瑾瑜说的一派轻松,可魏思武却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瑾瑜在外忙碌了半载,回来仍不得过一段安心日子,实在老天无眼!
  ……
  临安侯府,正值午膳,临安侯夫妇坐在上首,却迟迟并未动筷。
  不多时,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侯爷,夫人。”
  楚凌绝面色苍白,身形瘦削,朝着二人躬身一礼,如若这会儿他与徐瑾瑜现在一处,二人倒真有几分亲兄弟的模样,一样的病弱。
  “凌绝,你一定要这般与爹爹生疏吗?”
  “凌绝不敢,不知侯爷今日来此,有何示下?”
  楚凌绝已经有两年未曾出府了,虽然时长有魏思武等人送来的打发时间的话本,以及徐瑾瑜偶尔递来的书信,可是他依旧有些郁郁寡欢,以至于现在这般苍白瘦弱的模样。
  当初徐瑾瑜曾递话要救他出去,可是孝字大过天,只要临安侯一朝是自己的父亲,那自己便不应忤逆他。
  自己若要得救,须得有人替自己。
  可当初的选择是自己做下的,如若真要有人在临安侯府这油锅里煎熬,他宁愿是自己。
  楚凌绝只是垂着眼眸,不发一语。
  临安侯冷哼一声,随后道:
  “先坐吧,本侯有事要告诉你。”
  楚凌绝沉默着坐了下来,不多时,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端上餐桌,可是楚凌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却不为所动。
  临安侯随后也神情淡淡道:
  “这些日子,本侯为你费心周全,终于在户部为你谋了一个差事。”
  楚凌绝的瞳孔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他能出去了?
  临安侯这时才有些表情不自然道:
  “别怪爹爹,当初你做下那样的事儿,爹爹若是不将你关在家里,岂不是药闹的满城风雨了?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该忘的也忘的差不多了,也是我儿重新出去的时候了。”
  临安侯说着,仿佛还是父子二人未生龃龉时那般温和的看着楚凌绝,让楚凌绝只觉得恍如隔世。
  “多谢,父亲。”
  楚凌绝还是无法再回到以前那个可以亲昵的唤着爹爹的时候,两年时光,足够一个人彻底换了里子了。
  “进了户部,多听多看,户部员外郎虽无实权,可爹爹还有些本事,定不会让我儿吃亏。”
  临安侯语气亲热,可却让楚凌绝觉得愈发无所适从,当下只是僵硬的应下,并吃下一口白饭。
  临安侯看到楚凌绝的态度已经渐渐软化,随后这才道:
  “不过,爹爹能为你谋下这个缺儿,多亏了户部左侍郎周大人相助,你若是去了户部,且听周大人的安排吧。”
  临安侯说的云淡风轻,楚凌绝自无不应,一家三口吃了一顿气氛诡异的饭,这才散场。
  等楚凌绝离开后,临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方才漱口时留下的水渍,嗔声道:
  “侯爷早就该给凌绝找份差事了,明明都是一般的年岁,也不知我何时能享儿孙福?”
  临安侯夫人素来骄纵,可却识相,从临安侯被禁足那日,那便知道那孩子怕是不会回来了。
  可到底她手里还有一个孩子,她不信自己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会比旁人差到哪儿去。
  凌绝他只是没有机会。
  临安侯听了临安侯夫人的话后,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才道:
  “官场之事,夫人还是听本侯的吧。”
  “好,官场的事儿听侯爷的,那内宅呢?侯爷让我管家,原本账上还有一万多两的银子,现在却是一分不剩,侯爷莫不是要让我拿嫁妆贴?”
  临安侯夫人这会儿也有些火气,临安侯这些年年岁大了,容貌也不如以往,她看着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今日之事与凌绝有关,她还不如和别家夫人约着去戏楼看看!
  “那银子都是为了给凌绝铺路!”
  临安侯这话一出,临安侯夫人这才安静下来,临安侯遂继续道:
  “左右还有几日就有进账了,夫人且耐心等等吧。”
  “几日?那这几日府里的吃喝拉撒的银子从何处来?娘日日都要炖一盅雪燕养着,这一盅便是百两!”
  “够了!银子的事儿我会想办法,莫要啰嗦!”
  临安侯说罢,挥袖而去,临安侯夫人微微一怔,随后撇了撇嘴,直接起身梳妆,约着有人去听戏了。
  她与临安侯成婚这么多年,岂能不知他方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是看他终于对凌绝上了心,这才没有拆穿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