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梦笑道：“我给你讲做什么啊，你又不是修房子的。”
陆韫笑道：“别说，我还真有这个念头，国家现在在开会研究，准备进行房改，就是老公房要改租为卖，准备设立几个试点修建商品房来卖。”
他本以为吴晓梦不知道这些，所以准备说得更详细一点，没想到吴晓梦接话道：“老公房不好住，都是步梯房，以后修的商品房都是电梯房，这个住起来舒服一点。”
陆韫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电梯房呢？”这不怪他奇怪，现在电梯房在国内根本就没有普及，他们这个城市几乎还没有电梯房。
吴晓梦突然冒出个想法，她本来准备在城里租房子，如果国家要卖房子，那有机会的话，她干脆买一套。
她试着跟陆韫提了一下，“我想买套房子，你有渠道吗？”
陆韫准备成立个建筑公司，帮政府建房子，深圳那边已经有好几家成熟的建筑公司了，他也接触过，他们这个城市还没有，他断定过不了两年，商品房就会成为时代趋势，国家为了刺激经济发展，一定会大力推行。
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现在的产权都是集体产权，而且你没有正式工作的话办不了贷款。”
“买老公房大概需要多少钱？”
陆韫算了算，“大概需要五六千吧。”
吴晓梦瞪大了眼睛，五六千！她暂时没有这么多钱。
陆韫看她的表情，笑道：“你要是真想买的话，我可以在我公司给你挂个职位，到时候你就能办贷款了，现在好像个人办不了贷款，要单位办。”
吴晓梦想了想，谢绝了，“那我还是先租房吧，一来我不想再麻烦你，我都记不清麻烦你多少次了，二来我确实也没有那么多钱。”
陆韫点头，“行，现在政策都还不明朗，等政策下来再买也不迟。”
吴晓梦想想也是，这个时候的房价是很稳定的。她手上就这么点钱，要办贷款也行，但是她不想一直摆夜宵摊，她想开个门面，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陆韫又说道：“等你家房子修好了，跟我说一声。”
吴晓梦没说话，只是问道：“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吃点别的？”
明明是很寻常的话，陆韫听了却感觉非常温暖，他笑道：“再给我炸两串土豆吧。”
吴晓梦总觉得现在的陆韫和之前的有些区别，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是哪里有变化，一直到转身炸土豆，回头看向他，不出所料，陆韫正含笑看着她。吴晓梦这才反应过来，陆韫脸上真实的笑容变多了。
吃完炸串，刘秀英和玉琴在刷洗小龙虾，陆韫主动去帮忙，刘秀英赶忙拒绝，“快去坐着，我们刷就行了，很快就弄好了。”
陆韫身材高大，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显得极不协调，看着很滑稽，但他很认真地握着刷子学着刘秀英的样子刷洗小龙虾。吴晓梦他们现在白天只会清洗一部分小龙虾，剩下的都是要炒的时候再洗，免得洗过的小龙虾失去活力死掉。
他嘴很会说，不多时就跟刘秀英她们热络地聊起天来。玉琴晦暗地打量了对方，见他人高马大又英俊，对吴晓梦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偷偷一笑。
吴晓梦远远地打量他，陆韫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用摩丝往上梳，露出饱满的额头，这个发型让他看上去更加英俊，配上那套黑西装，整个人气质贵气得像模特，偏生又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做着与他气质很不符的事情——他手上的龙虾不停地弹动尾巴，将泥水甩在了他脸上，陆韫微笑着将之抹去。
正在吴晓梦在想这些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穿着很体面的妇人，她烫着时下很时髦的卷发，脖子上戴着一圈珍珠项链，一身千格鸟套裙，手上还拎着个包。
吴晓梦见她往里面张望，主动问道：“请问你是找人吗？”
第39章 第 39 章
邓萍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她已经问过了，这就是夜市摊最出名的小龙虾摊，跟她说话的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她儿子中意的女人。确实很漂亮, 即使身处烟火气这样重的地方，她看上去都是温柔娴静的样子，即使邓萍用挑剔地目光看她，除了衣着朴素之外, 几乎看不到明面上的缺点。
气质不像乡下人, 可惜离过婚, 邓萍暗想。
正这样想，邓萍一眼看到了坐在小摊里面正在帮忙洗龙虾的陆韫, 这小摊弄了两盏非常亮的灯，即使夜已经深了，陆韫脸上的笑容她一眼就能看到。那样轻松的笑容，她很多年没有在陆韫脸上看到过, 一时间竟看入了神。
吴晓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尽头是陆韫，对这个妇人的身份, 吴晓梦有了个猜测，但对方没出声，她也就没问。
邓萍今天过来就是想来看看吴晓梦，如今见到了，也没有进来的意思, 只是朝吴晓梦点了点头就走了。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陆韫抬起头看到了她, 脸色微变。
司机开着车等在不远处，邓萍还没走到车边, 陆韫已经追了上来。
“妈妈。”
邓萍听到声音回过头，陆韫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阿韫，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邓萍微笑问道，一点都没有要主动说出自己来此目的的意思。
“您来这做什么？”
邓萍笑道：“你爷爷说想吃龙虾，你又不在家，我就想过来买点。”
仿佛真的是那么一回事，陆韫心里越发不舒服，那种桎梏感又将他牢牢地锁了起来，“您干脆承认是过来看吴晓梦吧。”
邓萍看了一眼他白衬衫上的泥点，“阿韫，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你根本就适应不了对方的原生家庭，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
陆韫轻笑一声，家里没有人了解他。不想跟邓萍起争执，“行，您早点回家吧。”
邓萍却抽出手帕，走近一步，试图帮陆韫擦去白衬衫上的泥点，陆韫后退，拒绝了。
吴晓梦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那确实是陆韫的妈妈，为问题是她来这里做什么？想起她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眼神，一个猜测缓缓在脑海升起，又觉得不可思议。
陆韫目送邓萍坐车离开后，才回了小摊，有一波客人上门，吴晓梦正在忙。吴能富和吴能文也回来了，看到他都挺惊喜，吴能富现在都叫他陆大哥了。
“上回多亏了陆大哥，要不然我二姐可能就要吃亏了。对了，那姓钱的女人被带去警察局之后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陆韫点点头，他差点忘记这事了，“我同学说案件在调查，估计还得去你们村走访吧，人关了两天就放回去了，将那兄弟俩给抓起来了。”
吴能富和吴晓梦对视一眼，这几天一直没有消息，他们还以为这案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呢。
陆韫心情不太好，他没想到邓萍竟然会来这里，估计是看到他在这里才走的，若是今天他不在，真不知道他妈会跟吴晓梦说什么。
他看向吴晓梦，上次他的问题，吴晓梦还没有给出答案，他很想问问她，但是这会儿这么多人不方便。
等吴能富兄弟俩去送货了，他又要帮刘秀英去挑水。刘秀英看出他的殷切，也想给二姑子创造机会，主动跟吴晓梦说道：“晓梦，你跟着小陆去吧，这里有我和玉琴呢。”
吴晓梦也想跟他说清楚，就顺势答应了。
陆韫挑着水桶走在前面，两人朝昏暗的河边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陆韫停了下来，吴晓梦垂头跟在他后面，没注意他停下来了，一头撞在他后背上，痛得她哎哟一声。
陆韫连忙将水桶放下，帮她揉脑门，“撞哪了？你这小姑娘走路不看路呢？”
吴晓梦打飞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看路去了，你停下来做什么？”
“这不是...上次我问你的那个事情，你还没有给我回复呢。”陆韫紧张地看她，老实说，陆韫长到二十五岁，还没跟哪个姑娘表白过。
他没说得很清楚，但吴晓梦也没有装傻，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几天深思熟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多谢你的厚爱，也多谢你之前的帮助，如果以后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义不容辞。”
陆韫期待的眼眸瞬间暗淡下来了，不解又不甘地追问：“为什么？”
“我们身份不一样...”
吴晓梦还在斟酌词汇，陆韫以为自己猜中她要说什么了，抢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离过婚，但是我不在乎这个！你不用为这个而顾忌！”
这倒让吴晓梦很惊讶，她其实想说的是两人阶级的差距，都还没有想到离婚这个理由。她惊讶了一瞬间就想起上回林峰来找过自己，那天陆韫也在，应该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她还惊讶陆韫竟然会说出不介意这种话。
不管他介不介意，能在这个时代说出不介意这三个字就很不容易了，这倒让吴晓梦有了些安慰。尽管她一直试图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是人就会有感情，又有多少人能真的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陆韫，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感动，但是我们还是不合适。”吴晓梦没有欲拒还迎也没有惺惺作态，她真的还没有做好重新进入一段感情的准备，上一段感情她付出了二十年人生的代价，已经怕了。
“哪里不合适？”陆韫不愿意轻易结束这个话题，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好。在这点上他好像又不够成熟，没了以往的圆滑，这时候他变成了一个符合他年纪的毛头小伙，为爱勇敢地冲锋陷阵。
“陆韫，别说这个了，我们去挑水吧。”
吴晓梦转身想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陆韫却伸手拉住了她手臂。吴晓梦抬起头，陆韫那张英俊的脸上是不愿放弃的执拗，“你得告诉我，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吴晓梦真的不想再说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去挑水就行了。”说着，吴晓梦想去拿水桶，被陆韫拦下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打了满满两桶水，赌气般没再说话，吴晓梦沉默地跟在后面，没想到陆韫不慎踩到一颗鹅卵石，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吴晓梦吓得懵了片刻，才赶忙上前将水桶推开，“陆韫，陆韫你没事吧？”
陆韫疼得滋滋的吸着凉气，抱着腿，嘴里还在说，“没事，吓到你了吧？”
吴晓梦凑过去将他裤腿拉起来，在毛茸茸的小腿上看到一条长长的血痕，应该是他摔倒的时候被水桶边缘的铁耳朵挂的，她摸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血，“脚没崴到吧？”
陆韫本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崴了。”
等他休息片刻，吴晓梦才试图扶着他站起来，陆韫跛着脚，一手光明正大地放在吴晓梦肩膀上，他虽然装崴脚，但也不忍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一蹦一跳地往回走。
陆韫这个样子回到小摊，将刘秀英和玉琴都吓了一跳，吴晓梦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刘秀英重新去打水，吴晓梦扶着陆韫在一边坐下，“等能富他们回来，让他们送你去医院。”
陆韫拒绝，“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啊，没事，你安心忙你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等吴能富他们回来，陆韫也拒绝去医院，乖巧地坐在一边休息。这一休息就直接休息到吴晓梦他们收摊，面对崴了脚的陆韫，吴晓梦提议，“我们用三轮车送他回家吧，车就先停在这里，等你恢复了再过来开走。”
陆韫却不配合，“我家离这里太远了，骑车起码要大半个小时，这么晚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这怎么行？”吴晓梦不同意他独自回家。
说了半天，陆韫提议道：“那这样吧，今晚上我坐着你们的三轮车去你家叨扰一晚，明天我恢复了就坐公交车回家，这样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怎么样？我可以给住宿费的。”
吴晓梦还没来得及说话，吴能富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今天陆大哥就跟着我一起睡吧，我那床还能睡下一个人。”
吴能富的床安在火屋里，其实很不像样子，吴晓梦顾虑道：“我们家条件很差的，怕你适应不了，到时候太晚了可没人送你回来。”
陆韫赶忙笑道：“没事没事，再差能有我当年在深圳睡桥洞差吗？”
这话让吴晓梦挺惊讶，她想象不到陆韫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过睡桥洞的经历。就这样，几人蹬着三轮车，将陆韫一起带回了家。
回到家，父母和几个孩子都睡了，吴能富兴奋地将自己的床指给陆韫看。宽度大概一米三，睡两个成年男人不用说都很挤，但陆韫一点都没嫌弃。
吴晓梦一直暗中观察陆韫的神色，见他进了屋之后神色没变，只是好奇地打量，就不再管他，将今天的收获取出来清点。
他们点钱的时候，陆韫就坐在小凳子上，这里没有电，照明都是煤油灯。等吴晓梦报出今晚上的进帐，他还挺惊讶，没想到他们这个小摊这么赚钱。
等洗漱完，累了一晚上各自睡了，陆韫睡上了吴能富的小床，吴能富沾枕头就睡着了，开始打呼噜，陆韫被吵得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瞪着黑暗的屋顶。
第40章 第 40 章
陆韫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睁眼，视线中有三个小小的脑袋，好奇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 将陆韫吓了一跳。
他霍地坐起来，看向那四个齐刷刷的萝卜头。
波波挠了挠脑袋，一脸的懊恼，“叔叔, 我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耳边传来水咕噜的声音, 陆韫转过头, 看到吴晓梦正坐在一边，朝他看着。
房子四面漏光, 陆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昨晚上睡太晚，竟然睡这么死, 陆韫有些不好意思, 头一回来她家，要是给她父母留下懒惰的印象就不好了。
“哇！”来娣悄悄和哥哥赞叹, “是手表！真好看！”
波波也朝他手腕看过来，手表小爸也有一只，不过从来不拿给他们玩，怕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