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酒吧还挺热闹,来了几个他们滚圈朋友,其中包括雨rain真正的老板、谢盟的老大哥。今夜是一个音乐节目的半决赛,好像有几个他们共同的朋友参加了比赛,于是大家就凑在一起,看看节目,吹吹牛逼,追忆一下自己的青春往昔认识谁谁谁。
  就是,你看,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就连标榜反叛与特立独行的滚圈也不能免俗,说来说去,还不是艳羡谁站上了时代的风口,谁拿到了巨额的代言。
  18.
  今夜我是跟赵非凡来的。假期最后一天,他问我要不要去放松一下,我有点犹豫,说明晚还要值班,赵非凡说值个屁班,长假后刚上班能有什么要紧活儿,值班也是唠嗑。放假最后几个小时千万不能浪费,走走走,雨rrain兜一圈。
  赵非凡是个社牛,可能年轻时也是个热爱摇滚的小年轻,反正对滚圈那些人和八卦如数家珍。晚上,谢盟的滚圈老友陆续来了,赵非凡就凑过去跟他们聊天,空把我一个社恐尴尬地丢在吧台边,陪谢盟擦杯子。
  过了一会儿,李梦川也来了。他该是刚出完差回来,一手拎着双肩包,臂弯处还挂着件明显京城穿不上的厚大衣。
  他一搁下包先拿起抹布擦桌子。谢盟的老板就笑眯眯地站起来,隔大老远冲他招手:哎,川子,过来。
  李梦川不明所以,便走了过去。没想到刚过去那边儿就迸发出一阵欢呼,一帮平均年龄快四十的人挨挨挤挤地起哄鼓掌,变戏法似的,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个蛋糕盒,摆在他面前。
  “你给他办的生日会吧?”我问。李梦川虽然看起来跟谢盟这些朋友们不熟,然而到底也是在这儿混了好些年了。他跟谢盟的关系,虽然谢盟一直三缄其口不肯盖章,但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天搞这么一出,看上去似是有明朗化的意思,因此每个来捧场的人都带着一副善意地“看好戏”的表情。
  谢盟的目光一直跟在李梦川身上,说,“嗯,小川不容易。念书那会儿家穷,没人给他过生日。后来来上大学、工作,父母又相继过世,每到生日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唯一一次——前年吧好像,等他下了飞机来找我,我给他煮上面,都过了12点了。来京城这么多年,一有空就来我这儿抹桌子,连朋友都没几个,我想着,趁今年正好他不忙,给他好好过个生日。”
  话是好话,谢盟的眼神也够拉丝,只是我听着总觉有几分不是滋味。
  李梦川显然没料到今晚会有这一出,脸上满是惊喜。谢盟则微笑着对他挥挥手,示意他拆蛋糕,自己则端了杯酒也塞给我一杯,晃悠悠从吧台后面绕出来,凑到人堆儿里跟着拍手、唱生日歌、催他许愿吹蜡烛。
  昏暗烛光里,李梦川脸上一直带着笑,双手交握,虔诚地许了很久的愿。
  气氛到这儿了嘛,大家就起哄问他许了什么愿。李梦川扭头看着谢盟,满眼热切,嘴唇一动,话到嘴边马上就要说出来了,这时候谢盟突然开口插了一句:“好了,都不许问了,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谢盟的老板随即笑道:“行行,不问不问,祝小川尽早实现梦想。那啥,老谢你要不开个嗓,唱一首吧,都多少年没唱过了,刚听非凡说都没听过你唱歌,来来来给他们秀一个。”
  这话一出,大家都跟着起哄,齐声喊“唱一个”“唱一个”,谢盟沉默了几秒,说,“行,好久没玩了,今天哥儿几个都在,唱一个就唱一个。”有人立马应和说,“二哥唱哪个?咱现组乐队给你伴奏。”谢盟笑骂道:“滚吧你,多少年没碰过鼓锤了,上来给我鼓敲破赔你都赔不起。”
  手机插上音响,舞台灯啪地打开,谢盟坐在高脚凳上拍了拍麦克风。尘埃在蓝色的灯光中纷纷扬扬,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而下一秒前奏响起,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昨天在梦里/我又看见你
  宝贝,他们说,我不爱你
  我猛地扭头,围在台下的听众们的表情纷纷微妙,尔后凝重了起来。来的都是玩音乐的,这歌谁没听过啊?——哦,李梦川可能没听过,只有他目光紧紧追随着谢盟,满脸期待。
  你拥有我的/不止是今夜
  可是你比我,小了六岁
  我终于理解了,蓝一洄所说的,谢盟唱歌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是种什么感觉了。他像是个游吟诗人,在记忆的废墟与时间的洪流中走走停停,娓娓地,缓慢地诉说着关于人生的感悟。中各交织疲惫、失意、深情与沮丧,仿佛浓缩成一杯浓度极高的酒,一口闷了,辛辣入喉,让人惘然而又无法责备。
  如果我们不能结婚/你怎么能受得了
  宝贝,我知道/虽然你不说……
  我眼睁睁看着李梦川的表情从期待,到愕然,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谢盟还在唱着,半闭着眼,许久,李梦川喃喃道:“我去洗把脸。”然后飞快地从我们身边擦了过去。
  谢盟的歌声停了。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伴奏理解不了这份尴尬,兀自吱吱呀呀地继续。谢盟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放下麦克风,说,“我去看看他。”
  赵非凡要跟过去,被谢盟老板拉住了,然终究是怕出什么事,离洗手间最近的我还是远远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