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随手点开几个。这两年他早练就了把嘲讽当饭吃的技能,再难听难入耳的话他都听过无数遍,网页里这些顶多算杯白开水的级别,他一路翻下去,心如止水。
  直到某个网页评论区一句玩笑:“好家伙,瞧那张宋与下车黎也拉他的偷拍,放小黄文里就是《对家落魄后他囚禁play了他对家》的节奏啊。”
  宋与手一抖。
  大概因为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所以他最看不得这类言论。还好早些年没这种,黎也和宋与仅有的一点cp粉早就在他们粉丝当年暗无天日的撕战里尸骨无存了。即便偶尔冒出苗头,也会立刻被两家不共戴天的粉丝第一时间掐灭在摇篮里。
  如今宋与的粉丝不剩多少,但黎也的有增无减。顺着那评论点进去,不意外就是一片骂声。
  在黎也粉丝“拒绝登月碰瓷”的声讨里,评论人很快就删了评。
  对着空荡荡的“本评论已被删除”的页面,宋与走了会儿神,被敲门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钱淼做贼似的,前后张望,门一开就窜进来,拉着宋与说:“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宋与不解。
  “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宋与没异议,转身去取挂在架上的棒球帽:“去公司么。”
  “是去公司,不过不去咱的,”钱淼神色有些微妙,“去星也传媒。”
  “……”
  宋与一僵,回眸。
  星也传媒是黎也和曜蓝传媒和平解约后,建立的私人工作室又签约的新公司,传闻里背景后台十分了得,也有圈里人说,这是黎也自己的公司。
  不过后者的说法一直没得到过什么实锤证明。
  理解岔了宋与表情的意思,钱淼拍了拍宋与的肩膀:“别怕啊,哥在呢,就算黎也想欺负你,那也得问问我——”钱淼打了个顿,气虚接上,“那也有我陪你担着。”
  宋与没解释,伸向那顶棒球帽的手挪去旁边,他取下另一件连帽夹克来。
  钱淼意外:“不戴这帽子了?你不是一直宝贝得很,从来不离身的吗?”
  “今天不戴了。”
  “哦,好。”钱淼看了一眼那顶被磨得起了毛边的帽子,只当是宋与即将面对昔日死敌的自尊心作祟,他握住门把手,刚压下又想起什么,松开手让它弹回来,“小与啊,那个……”
  “?”
  宋与勾上口罩时落眼,对上钱淼为难的神情:“以防万一,我先提前问问。”
  “嗯。”
  “就,黎也他知道你是,”钱淼竖起一根食指,然后一弯,“的吗?”
  宋与一顿。
  玄关里安静几秒。
  青年人抬手,连衣帽被他勾起,盖过碎发和发隙间濯黑的眼。
  “不知道。”
  他低了眼,像难得笑了,很淡。
  “他不知道。”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问问,万一知道了再谈起来,我好有个准备嘛。”
  钱淼明显松口气,出门去了。
  星也传媒,16层。
  黎也推门走进会议间。门对着的投影幕布旁边,小助理乔与生正蔫站着,搁那儿挨倪汤的训。
  “他任性胡闹,你也随着他来?那公司请你这个助理还有什么用?做慈善吗?”
  “……”
  倪汤平常就不苟言笑,发起火来更冷得吓人,就算没表情不拍桌,也足够叫小乔吓得不敢吭声。
  黎也没看见这无形硝烟似的,从门口进来,大大方方地走到会议桌旁边。靠到桌边时他停下,怪没心肺地懒着腔调:“哟,挨训了?”
  小乔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敢说话。
  倪汤:“你也好意思问。”
  “问一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黎也没正经地敷衍完,垂手拽出来椅子,打着哈欠坐进去,结果椅子转了半圈,恰好把他转向放下来的投影幕布。
  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
  幕布上是张放大n倍的照片。
  跟着黎也的狗仔都是拿着各自新闻社里最顶尖的设备,远距离拍摄也有高清效果,拍个照片不像偷拍,像什么杂志的氛围感大片。
  图里车门敞了一半,要下车的青年半躬着身,腰腿线条修长无遗,屈身的角度把宽大领口的脖颈露出一片,像块顶好的羊脂玉胚子。同样质地的是那截手腕,被车里露了张侧脸的男人扯住了,不知道是刚握上去还是要松开,就瞧着尾指半勾。
  两人一个抬眼一个回眸,满屏幕里飘着欲语还休的味儿。
  “…噗。”
  黎也愣看了好几秒,回过神,拿起一半的矿泉水瓶放下,他扶着桌边笑得停不下。
  倪汤在镜片后眯眼。
  小乔沉不住气,苦声道:“也哥,您就别笑了,这事儿真闹大了。”
  “哦,多大?”黎也还在笑。
  “光我那边的十几家媒体就快把我手机打爆了,倪总和丁姐那边还不定得有多少呢。”
  倪汤冷着脸:“没多少,就够让你有数圈里多少家有娱乐版块的媒体了。”
  小乔哭丧着表情。
  黎也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对着幕布又笑看了好几秒,几根手指支着桌边,他把椅子转回来。
  那个哈欠打完了,余笑还没尽:“知道就知道了,这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