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焱的目光还黏在紫金玉石上,迷迷瞪瞪地没听清她的话,他恍惚了好一会儿,“啊?”半晌才明白桑榆的意思,“你把这个给我?!桑榆,这可是极品宝物。可厉害了!
  我和你说啊!你是剑宗的弟子你可能不知道,它它它它能制作很多灵器,哪怕你把它搁在房间内啥都不管,它也能流转灵气,你也能嗖嗖地提升修为!你别有眼不识……珠啊。”
  说到最后,石焱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看桑榆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下意识靠近桑榆一步,小声嘀咕,“好兄弟,你当真要把它赠给我吗?”
  桑榆自动屏蔽了奇怪的称呼,点了点头。
  石焱恍惚半天,片刻怔楞,最后他像是抱得美人归的愣头小子,瞬间泪眼汪汪!
  他重重拍了拍桑榆的肩膀,“呜呜呜呜你真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了!!以后你就是我在浮屠山里最好的兄弟了,出了什么事大哥绝对罩着你!”
  他在满是男弟子的仙堂呆惯了,脱口而出的就是称兄道弟。桑榆没指出来,他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劲。
  桑榆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避开了石焱即将搭过来的肩膀。
  “诶,桑榆有点上道啊!”
  “人家哪里是有点上道,那可真是太上道了!紫金犹如我们仙堂的镇堂之宝,这东西被桑榆开出来了,其实也就是她的了。我们难道还要抢一个小姑娘的东西?但是要说完全就这样送给她吧,说实话哈,我确实不甘心啊哈哈。”
  “要不……待会儿我们一起请桑榆吃顿饭,不过分吧!”
  “好家伙就一顿饭?太抠了吧哥哥们。”
  “……”
  热热闹闹一阵过去,桑榆看看天色,告别了炼石堂。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
  这块灵石在她手中,只能是摆设,她既不能吸收它的灵气,也不能用它来疗伤。即便把它做成灵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驾驭不了这种程度的法器。与其将这样的宝物留在自己身边,不如将它给更有需要的人。
  她对炼器并不了解,看这块石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更不谈什么喜欢之类的情绪。可石焱不同,石焱的眼底满是对这块灵石的赞叹和惊艳,他眼底的喜爱都要化成实质流露出来了。将这块灵石留在他手上,才能最好的归宿。
  或者说,桑榆心底仍旧固守着一种执念,她希望期待能有结果,希望那样炙热和专注的眼睛,能得到该有的回应。
  “桑榆。”她刚走出门,一道陌生的低沉声音传来。
  来人正是烙印堂主。
  “不知烙堂主有何指教?”
  “这块灵石给你。”烙印堂主从袖中递给她一块通体雪白的灵石。月色照到它上面,反射出雪一般的光泽。
  桑榆即便不认得这些灵石,但也能看出这石头品质很好,灵气流转灵力沸腾。
  很好看也很珍贵。
  烙印不是占人便宜的人。
  桑榆将紫金给了自家大徒弟,他没有道理让人空手而亏。这块雪玉虽然不及紫金珍贵,但它同样灵气充盈。
  “你的剑呢?”烙全记得桑榆是剑宗弟子,他们总是随身不离剑。像是桑榆这样的性子,更是如此才对。
  “断掉了。”
  “既然是这样,便用它重新打造一柄就是。”烙印也不多问,他总觉得桑榆的话里有话,像是有什么东西没说透。但他又不是个喜好探究别人心事的人,对于弟子们的私事也没什么兴趣。
  “好的,多谢烙堂主。”桑榆的确缺一把灵剑,她也不推辞。
  烙印点了点头,赞许有加地看着她,对她的印象又有几分改观。
  他思忖着——
  桑榆与朝恒玉的另外一个徒弟很不一样,她半点也不扭捏。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便是直接行动。这般飒爽坦荡,倒让他当真来了几分好奇。按照桑榆的修为和心境,为何会被丢弃倒藏风岛?
  是他闭关太久,不了解现在的新局势了吗?
  “桑榆,最近不要下山。”烙印和柳晴风一样,都欣赏有天赋的人,更欣赏有天赋还有道义的弟子,“如果朝恒玉让你外出做任务,记住,不要接。”
  ——
  桑榆从药材堂回来已至深夜。
  一觉醒来,她起身前往主殿开宗门大会。
  今日朝恒玉说是要宣布重要的事情,三天前就已经通知门内各弟子按时到场。
  桑榆被仙鹤小白载过来时,时间刚刚好。
  “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桑榆前脚刚落地,后脚一道不悦的声音便跟着传来。
  她没有回头。
  那男人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舟奉墨上下打量着桑榆,眼里的挑剔快要溢出来。
  “才初回宗门就摆这么大的谱?还真以为自己从藏风岛回来好厉害吗?”他上下打量着桑榆,看她还是两年前那副不讨喜的模样,他皱眉道,“你看看人家,都来的比你早。以前你来了还知道打扫打扫门前的落叶,擦擦桌子,虽然傻倒也知道伺候人。如今,呵,真当是自己翅膀硬了,要飞上天了!”
  桑榆往里面看了看,师尊和寻晚晚都还没来。
  而且,她看了一眼日头——
  “我没迟到。”
  “是啊,你是没迟到啊!”舟奉墨的声音阴阳怪气,“你没懂我的意思吗?我说你以前都会来得很早,酿好灵芝甘露。可这次,别说灵芝甘露了,我来了这么半天,连杯热乎的茶水都没看到!”
  桑榆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流转。
  眼底平静如水。
  这种话她以前听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小师叔不满,打从桑榆进入浮屠山开始,舟奉墨就对她百般挑剔。以前桑榆胆子小怕得罪他,人微言轻,也不敢和他争论。再者念及他还是朝恒玉的师弟,是剑宗的副堂主,更是处处避让他。
  因为桑榆先前总是很担忧这位小师叔嫌弃她,在师尊面前说她的不是,于是她总想着不要惹小师叔不开心。
  可现在——
  朝恒玉在她这里都什么都不是了。
  舟奉墨又是谁?
  管他是谁。
  “有的人真是不知分寸,以为有掌门师兄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看这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掌门呢?呵呵。”
  “对了,本月的上供呢!昨天你去了炼石堂对吧,他们那老家伙出关,总的有点好东西吧?你还不快点交出来?呵呵,总不会是——私吞了吧?”舟奉墨霹雳吧啦一大堆推断接连而出,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或者说,他不想听她说话。
  桑榆看天。
  半点都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
  舟奉墨哪里受得了桑榆的这种态度?!以前在宗门里,她总是“小师叔好”“小师叔莫生气”地求着他。这才出去多长时间!翅膀还真是硬了!
  “敢不搭理我?好啊,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就——”他拽着桑榆的衣袖就把她往水缸那里拉。
  桑榆垂眸看了看门口的两个大水缸,眼睛眨了眨,也没挣脱他。
  真是个傻子!
  死到临头了还帮人数钱呢!
  舟奉墨想着。
  舟奉墨已经好久没这么出气过了!两年前桑榆还在门派里的时候,他有事没事就挑桑榆的刺,但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听,还能忍,还不违抗他。舟奉墨这个门派里的透明人,在她这里瞬间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桑榆越是郁闷无耐,他越觉得有股子异常的爽快感直冲天灵盖!只是她出去两年,这宗门里一下子没有了他能欺负的人,他都不知道有多憋闷。
  别人各个都不拿他当回事,只有桑榆胆小听话。朝恒玉想不想念这个好徒弟他是不知道,但他可真是太想念桑榆了。
  “不听话是吧?我今天就代替师兄教训教训你,给你涨涨记性!”
  不听话是吧。
  等着瞧啊。
  看待会儿是谁先求饶啊!
  舟奉墨掐着桑榆的脑袋,想故技重施,把她一把按在水里!
  “真是以为自己好厉害了吗?”
  “也不看看这浮屠山里是谁说了算?”
  “我师兄帮你那么多,要是没有他,你现在在那里都不知道。你就这样报答他的?你就这样对待他唯一的师兄弟?桑榆,做人不能像你这样不懂规矩不知道感恩啊。”
  “桑榆,你不听我命令的时候,多想想我师兄,懂我意思吗?”舟奉墨的语气不耐烦,甚至还夹杂着鄙夷。
  他如今仍旧根深蒂固地认为,桑榆能在仙界有一席之地,有今日这样的说的出去的成就,都要归功于他的师兄。
  要不是师兄朝恒玉当初善心大发,将一个默默无闻来历不明、记忆全失的人带回来,谁知道桑榆如今是什么下场啊。
  “怎么,想到我师兄往日待你的好了吗?和不和我认错啊?!”
  往日的好?
  桑榆想了想。
  是指在藏风岛与海兽周旋的日日夜夜吗?
  是指在求救无门时的断绝来信吗?
  还是指他不指望她能回来的预判吗?
  桑榆的眼神蓦然凌厉。
  视线微扬,看向舟奉墨时,过往重重被他强行唤起,她看舟奉墨的眼神已经像是看个死物了。
  “呵,真是长本事了。行,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舟奉墨按着她的手臂,“不听副堂主的话,那可别怪我按照宗门规矩处置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动手,桑榆转身先发制人,她不知怎么的脱离了舟奉墨的钳制,双手猛地用力,被钳制的人瞬间主客移位!
  她的动作太快,舟奉墨甚至来不及挣脱,而后冰冷的凉水就冲进他的鼻腔、耳蜗、眼眶,往常他只是掐人脖子的那个,何尝当过被人掐的那个!
  “规矩?什么规矩?”冷淡的声音隔水入耳,声音很淡很轻像是日常询问,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重如千斤,“随意处置弟子,私加刑法胡来,这就是你的规矩?”
  手上的力道加重,桑榆垂眸冷眼,眼底并无半点情绪浮现,眼神空洞,像是在砍海兽的脑袋一样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宣布自己的想法,“你需要忘记你的破规矩了。”
  而当水池里的舟奉墨意识到桑榆做了什么以后,他咕噜咕噜地直冒泡。他想从水里起来,可是天知道为什么他挣脱不开。
  桑榆的力气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