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句话。”郁清珣见她不言不语,低头就吻过去。
唐窈皱眉将他推开,终于吐出三字:“那养女。”
郁清珣动作停顿,眼里温柔散了散。
房舱内有片刻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唐窈看着他顿住,眼里清楚显出讥讽。
郁清珣眉头皱了皱,收紧双臂,将她更紧抱在怀里,“你若真连跟她同处一府都不愿意,我会想法子尽快将她送走。”
“若我不是要你将她送走,而是要她命呢?”唐窈眸光往上平视。
郁清珣脸上温柔散去,眉头紧皱,“她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你?”
他是真想不通原因。
一个不到九岁的孩童,能得罪人到何种地步,以至于让她如此愤恨。
“你看,你根本做不到我想要的。”唐窈眸光看着他,话语浅淡而清楚:“不如放我走,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不可能。”郁清珣再次拒绝,眉头还没舒展,“阿窈,就算我放你走,我也不可能让你对她动手。”
“为何?”
“我答应过她母亲,无论如何都会护她一命。”
房间内有再次静下来。
唐窈平静看着他,像早猜到这答应。
心间也并不如何难受。
前世已亲身经历过,无论发生什么,他确实都会护那养女一命。
郁清珣也发觉这话容易引发误会,想要解释,话语在舌尖转了转,又咽了下去,只道:“你别多想,有关她的事待我将她送出府,再一一解释给你听。”
“不必了。”唐窈淡声拒绝,转身想要闭眼睡觉。
郁清珣不太愿意放手,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
三日后,客船抵达京城口岸。
郁清珣一回府,便被属官幕僚们邀走商议。
他为追回唐窈,私自调动营卫的事,被一群台院御史抓着疯狂弹劾,奏本都堆了有半个桌子,太皇太后干脆直接丢过来,让他自己处理。
郁清珣倒也不意外。
唐子规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怕明日早朝还有的挨。
翌日,宣政殿。
文武百官手持朝笏,相对站立于大殿之中。
九岁的小皇帝身穿朝服,端坐于龙椅上,后方珠帘下垂,依稀可见另有两张软座,一张坐着皇帝生母徐太后,另一张坐着皇帝祖母太皇太后。
众臣朝上行过礼后,依次归位跪坐于殿中。
郁清珣坐在左侧前排,先听着其他人议事,待其他政事一一解决,后方终于响起一个熟悉嗓音。
“臣台院侍御史唐守,弹劾郁国公郁清珣无调令私自开营,惊扰众部,任意妄为……”唐子规起身往前踏出一步,当朝弹劾郁清珣,言辞激烈,句句直切要害。
朝中其他人早知这事,大部分人相坐两边看热闹,少部分人跟着起身闻奏。
唯郁清珣淡然坐在前排,神色平静,宛如没听到。
直到唐子规等人喷得口干舌燥,快找不到新鲜词句时,郁清珣才施施然开口。
“此事我早已上禀太皇太后,中书省调令也已出,何以言及无调令?”郁清珣平淡看向小舅子,仿佛歉意道:“先前追得急了,恐是唐御史误会了,此非我任意妄为,随意调兵意图造反,而是犬子走失,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可惜,犬子虽然找回来了,但帮助拐子拐走我儿之人还未抓捕归案,不知唐御史可有线索?”
唐子规瞥了眼姐夫,那跟唐窈相似的眉眼一片冷凉,从怀中掏出一物,躬身朝上一捧道:“臣有一物,还请太皇太后见证做主,看这是否为郁国公私自调兵,还是因为其他缘由。”
呦!其他朝臣见此,忙竖起耳朵,抖擞看来。
这两姻亲能吵起来也是少见,真有什么隐藏秘密要被泄露不成?
垂帘后的太皇太后闻言也是讶异,不知道唐子规要呈上什么,对阶下站着的内侍点了下头。
“呈上来。”内侍出声。
殿中另有小内侍快步往前,接过唐子规捧着的东西,呈进给垂帘后内侍,再由内侍转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打开来一看,目光落在落章处的三个大字上。
——和离书。
第23章 挨揍
这竟然是一份和离书?!
太皇太后讶然, 仔细看去,书信上言辞恳切,句句泣泪, 却是郁国公夫人唐窈, 执笔亲写的一封和离书。
她想要跟郁清珣和离, 才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而非什么走失。
太皇太后明白了前因后果, 抬眸看向殿中等待消息的一众臣子,视线在郁清珣身上稍停了停。
“将这物给郁国公送去。”她将手里的和离书递给候着的内侍。
内侍躬身接过, 从珠帘后出来,过到郁清珣身前,恭敬将和离书双手递上。
郁清珣接过打开来一看,那熟悉字句映入眼帘。
旁边还没退开的内侍, 清楚察觉到郁国公神情瞬息阴沉下来, 那俊朗如玉的面容好似覆了层冰霜, 连周围所站之地都透着丝丝寒意。
内侍心头凛了凛, 不敢多看,赶忙往后退了回去。
太皇太后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此乃两位爱卿私事,两位私下解决罢。”
她说着,眸子扫过旁侧立着的内侍。
内侍赶忙提着嗓子高声唱喝道:“今日事毕, 退朝——”
太皇太后并不想参与这事,让徐太后牵了小皇帝,摆驾退到后殿。
唐子规脸色黑沉了沉。
朝上坐着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不少人好奇看向郁清珣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好像是用白绢写就的书信?
什么样的书信, 会被太皇太后说是私事?
其他人正想着,就见郁清珣没什么表情地捏住白绢两端, 嘶啦一声,直将那写满字句的绢布撕成两截。
唐子规脸色更差,双眸冷觑着郁清珣,手中朝笏被他捏得轻微作响。
郁清珣神色已恢复平静,浅淡回看了他一眼,“此事我跟你姐已有商议,稍后容议。”
说着,抬步先出了大殿。
却不是转去三省衙署,而是绕到后头的紫宸殿,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很快宣他进去。
紫宸殿内。
太皇太后坐在内阁软榻上,旁边位置坐着徐太后,小皇帝也坐在一旁。
富丽宽敞的大殿内,主位软榻以下,还有两排桌椅茶几。
这本是皇帝私下接见宰相大臣,处理日常政务之处,相比前朝宣政殿,要轻松随意得多。
郁清珣一进到里头,先躬身行礼,“臣下拜见太皇太后,太后,陛下,恭请太皇太后、太后、陛下金安。”
“早说了免你礼。”太皇太后慈和笑着,宛如家中长辈,“坐吧,要是元皓还在,该怪我苛待他表弟了。”
“姑母哪儿的话,就算三哥尚在,我也不能无礼觐见。”郁清珣顺着寒暄回话。
太皇太后也没在这上多说,依旧温和笑着,“明澈此来,可是有政事相商?”
“非正事。”郁清珣说着,突然一撩衣摆跪了下,拱手揖礼道:“还请姑母怜惜侄儿,长欢在国公府上恐照顾不周,祈愿姑母能为她另寻他处安置。”
太皇太后慈蔼笑着的眉眼淡了分。
旁边徐太后眉头一蹙,就要开口。
*
郁国公府。
唐窈才起床洗漱完毕,福寿堂那边就传来消息,让她尽快过去请安,太夫人已经等着了。
唐窈只得领着儿女过去。
福寿堂内,太夫人王氏与往常般靠坐在软榻上,蒋嬷嬷和江姝琴站在旁边伺候。
王玉荷和吴氏以及一众小辈请安后,安静坐在旁边。
唐窈领着人进来,还没看清场中人数,太夫人已先甩脸瞥了过去,端严中透着几丝冷寒,但又碍于孙子孙女在场,不好发作。
等孙辈们请安去了学堂,太夫人脸色顿沉下来,手掌一拍茶几,朝唐窈冷声喝道:“给我跪下!”
王玉荷和吴氏坐在旁边,一人眼里带笑含趣看着,隐隐有丝傲然,另一人不敢笑话,只端着茶杯低头细数茶叶。
唐窈温婉如旧,平淡直视上首,“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你还问我!”太夫人寒着脸,神色黑沉,“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未曾招呼,就私自从唐府要去往云州,要回你娘家?”
唐窈没说话。
“唐氏,我国公府是囚你身了,还是虐待你了?需要你这般一声不吭就悄悄乘船逃回娘家?你这事要是让京城其他人家知道,岂不是白白笑话……”
太夫人还在说着,唐窈忽地躬身敛礼,垂眸平静道:“还请母亲做主,唐窈愿自请和离。”
“我国公……”太夫人话语一顿,像没听懂,脸上神色凝了凝,语调提转:“你说什么?”
“唐窈愿自请和离,还望太夫人应允。”唐窈温声重复。
周围听着的人一惊,不敢信地相互看了看,目光再转到唐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