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单论容貌,这世上生得貌美的人总是有几分相似的。
  她抓住话里的称谓,斜了小姑娘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姐姐?你先前不都是对我直呼其名的吗?怎么如今只我们二人同住了,还特地加上了这俩字?啧啧,同我不亲近了。”
  小煦呆头呆脑地“啊”了一声,而后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咕哝着说:“看过你捅江予淮后那血溅三尺放声大笑的样子,我哪敢惹你......”
  发觉正在被话中心狠手辣之人死亡凝视后,小煦立即干巴巴地挤出笑找补:
  “我可不是乱说的,听闻前世今生,人的容貌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你们又不像我,不入六道轮回,想长成什么样就能自己捏出来。”
  小明适时发言:“这话也没错,皮相是上苍馈赠,攒得功德方能有所变化。”
  照这么说,她往世必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否则怎会占足外表上的优越。
  陆时微却被小煦随口所说引起了兴趣,奇道:“你可以自己变化容貌?还有这种好事,那你怎么不干脆变成一个绝世美女?”
  她迟疑地打量小煦尚显稚嫩青涩的脸庞几眼,不确定地说:“还是说你审美就到这儿了啊?”
  “才不是!要是想变成那样,耗费的灵力会很多的,做美人可不容易......”小煦答得扭扭捏捏的,忽然一拍桌子说:
  “别说我的事了!你自己平时不照镜子的吗?你的样子真的变化不小呀,和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都不太一样了,这也没过去多久啊……”
  关乎她的样貌,几乎每个熟识的人都说过她有不小的变化。
  以至她揽镜自照多回,也没多少头绪,暗自觉得瞧着万分顺眼,并无半点不妥。
  今日小煦再提,她不得不凑到铜镜前一个一个五官地看过来。
  确实不一样了。
  镜中少女拥有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即使不施粉黛,亦是如画般的生动鲜妍。
  这张脸分明更像一个不该出现在人世的人,是做小骗子时的陆时微。
  在不知不觉间,谢袅本来的面貌竟一点点发生着转变,润物细无声。在她没有察觉时,俨然长得与过去的自己越来越相像。
  任旁人看来,也只会由衷地道一句,长开了些,变漂亮了。
  “这么一看还真是啊,你从前和谢袅长得也不是很像吧?怎地长变了呢?”小明接连咂舌,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会不会是因为谢袅的心愿了却,执念散去,由我彻底占据了这身体的主导,所以会发生变化?”她试探着发问。
  小明答道:“依我之见,不会。陆时微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死了,只有灵魂留于世间,怎么可以改变外形样貌呢?但你可别问我为什么会变,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真要说起来,我的身体都没有从湖底捞上来,那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沉思间,她忽地目露凶光看向打盹的九罗,暴力地戳戳它问:
  “沈临熙那狗贼有没有给你喂过凤鸣派后山湖里的尸体?你有没有吃过一个貌若天仙的妙龄少女啊?”
  九罗于睡梦中被她弄醒本就不情愿,一听这不怀好意的问题,浑身的寒毛都直直地竖起来,飞速摇头。
  她不气馁,接着逼问:“没有?你不是吃人的吗?沈临渊就是被你咬死的吧。”
  九罗先是点点头,又犹疑着摇摇头。
  “你能不能尝试着表达一下,我们好歹都是妖兽,指不定我就撞大运听懂你的话了呢。”陆时微扶着额头,很是忧郁地提要求。
  九罗连比带划又哼哼唧唧一番,大抵因为相处多日,她竟真的听懂了些许。
  大致说的是沈临熙的确引诱它去咬死沈临渊,但最终尸体上遗留的那些触目惊心的啮咬痕迹,是沈临熙做的。
  她闻言大惊,打着寒颤说:“呀,他还吃人?也对,他能炼化你的一颗头,想必早已妖化。你这鸟吓人的很,幸好我没这癖好。”
  被谴责的九罗点点脚尖,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打起瞌睡,大有不愿再多透露的意味。
  小煦等得花都谢了,急急催促:“先别管这些,你快告诉我呀,究竟像还是不像啊?”
  “我说不好,这两张脸我都看了挺久,不如画给你看看吧。”思索片刻,她摸出怀里曾用于画皮的笔,在虚空中慢慢地画起来。
  巧笑嫣然的少女面容完成,她自信能有九成相像,只见陆小煦贴得极近,眼神在她的脸和画像间来回地瞟动,看了半晌,喃喃地感叹:“超像的啊——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
  说不定是真的有。
  小煦绷着张严肃的小脸,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说:“恭喜你,寻到自己的前世了。”
  就这么草率认定?即便真的是,按着她现在这张融合了两张脸的尊容,会是谢袅的前世,还是她的前世?
  倘若真如小煦所言,此事竟是出人意料的有趣。
  扪心自问,她纵使装得洒脱,对情意半点不在意,但还是情不自禁吃过些祝向榆的飞醋。
  如今她没有超度江予淮,夺了他的灵力后直接逃之夭夭,反倒得知祝向榆和她极有可能本是一人。
  他倒是专一,一晃数百年,相貌改而钟情不改。
  只是她曾赌咒般说过,前世今生,不会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