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我的……”
  尼禄轻轻笑了。
  他摇着头,抬手捉住白狼骑的一只狼耳朵。
  白狼骑赶忙把脑袋往他手心里贴,两手揉完尼禄的手腕,又去摸尼禄脸颊两侧的指痕。
  他捂住尼禄嘴唇时稍用了点力,这会儿尼禄雪白的下颌处,就已经有清晰可见的鲜红指印了。
  白狼骑用发颤的指尖一点点摸,心口疼得突突直跳。
  “海德里希看见了,是吗?”尼禄侧开脸,平静道,“他现在在哪?”
  “还在书房门口留候,陛下。”
  “让他进来见我。”
  见白狼骑立刻就要起身,他又补充一句,“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白狼骑愣住。
  “陛下!”他急急道,“安全起见,我不能……!”
  “我交代完,会再让你进来的。”
  尼禄捉着白狼骑一只狼耳朵,俯身靠近他。
  看着自己的骑士时,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只是一瞬,便将所有情绪收敛下去。
  “整个帝国,我唯独不会强迫你。”
  他轻声说,“永远要记住这一点,你这头笨狼。”
  说罢,他松开狼耳朵,让白狼骑到门外去。
  尼禄透过书房的玻璃窗,看向窗外深夜中的蔷薇庭院。
  他没有等候多久,就听到了男人的脚步声。
  海德里希沉默地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眸底也是黑沉的。
  他总是死抠着装细节,领针与袖扣的位置,每回精确到不差毫厘。
  但是此刻,男人的军装领带有些松散,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应该是刚刚在房外用力扯松过领带,好让自己透气所致。
  海德里希的家族,就葬送在疯症发作的卡拉古先帝手上。
  因此尼禄明白,在疯症这件事情上,海德里希必定拥有极高的敏锐度——哪怕他再不愿意,也不会对这种敏锐度,产生任何影响。
  “你知道吗,上将?”
  尼禄指尖在桌上相搭。
  尽管银发还湿漉漉贴在额角,他的语气和眼神,却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才剧烈发病的人。
  “出发前往德塔要塞的前夜,我看过你的策论。”
  海德里希喉结微滚。
  他注视尼禄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根可以将他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他却无处逃避的淬毒银针。
  他声音极轻地开口接话:“是哪一篇呢,陛下?”
  “我都看了。”
  尼禄说,“印象最深刻的,是你说‘不论情愿与否,皇帝永远不是帝国高贵的主人,而是帝国唯一的奴隶。’”
  海德里希慢慢低下头去。
  他这时反倒比尼禄更像一个病患,一个因为强烈的情感冲击,连肢体已变得木僵的人。
  “只是,年少轻狂的,幼稚产物罢了。”
  他低低地垂着头,极缓慢地往外说,“请陛下恕罪。”
  “不,我觉得挺好的。”
  尼禄微微一笑,“因为只有做过这样的思想准备,才会诞生你那独特的侍君之道。是不是?”
  海德里希张张嘴,又无声地闭合。
  就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痛恨他与尼禄之间的独特默契。
  因为他甚至知道,尼禄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倘若我的君主,一朝背离他的道路——’”
  尼禄敛起笑意,神情淡淡地背出,“‘我必将毫不留情踏过他,为帝国迎回真正忠诚于它的奴隶。’”
  海德里希看着他。
  他此刻的眼神,已经根本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常胜将军,只像个即将要被溺死的人。
  难以想象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心潮澎湃地跪在他的皇帝面前,看那柔软的蔷薇软唇开开合合,听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情动不堪,让自己更深地陷进蔷薇与烈火的陷阱里。
  不过几十分钟而已,天差地别。
  尼禄见他不说话,眼神逐渐发狠:“所以,你会记得这句话的,上将?”
  “……”
  “回答。”
  “……”
  “赫尔曼·海德里希,你的皇帝在向你问话。你会记得吗?”
  “……我,”海德里希冷淡的蓝瞳在颤动,脸色愈发苍白了,“我会记得,陛下。”
  说罢,他那从不随意屈折的笔直双腿,就像突然卸了力一般,颓然向书桌后的银发皇帝屈膝跪下。
  “好。”
  尼禄看着自己亲手选择的帝王执剑人,发狠的眼神终于柔软下来。
  “重复一遍,然后向我发誓。”
  “……陛下。我请求您。”
  “向我发誓。”
  系统刚刚给尼禄捋完脑波,现在也抱着仇恨值面板,默默注视书房里的一切。
  大概是海德里希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怜了,它犹豫再三,才小小声对尼禄汇报:
  【六边形的仇恨值刚刚慢慢升到98了。话说宝怎么觉得,主系统对“仇恨值”的定义,会不会有点太偏颇了啊?宝总觉得叫“负面情绪值”“痛苦值”什么的,应该才更贴切吧……】
  尼禄打断它:【兑换健康值。】
  系统:【哦……】
  它操作片刻,又小小声汇报:【宿老师当前腿部健康值:-19400/100】
  尼禄将目光转回书桌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