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巨大的骗局——”
  “猪脑不要发表意见,就算他那板上钉钉的血统也能造假,有多大的胆子,敢拿王座来设计骗局?
  “二殿下签署领地协议的条件如此慷慨,到现在为止,这件事已经闹大了,整个帝国东境都已经卷入,还有好几个大贵族领主,提供巨量财产全方位支持他的行动——
  “最后他胆敢骗我们,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光那些拿到一张厕纸的大贵族领主,都会将他挫骨扬灰!
  “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同时得罪这么多位高权重的贵族?”
  正在拖地的小机器人拖完一侧地板,又骨碌碌朝另一侧驶去。
  没人注意它的收音提示,正一闪一闪地开启着。
  像这样被黑入系统的小机器人,遍布埃弗拉因庄园的各个角落。
  并将位于各个侧厅、密谈房间里聚集的谈论声,悉数收集至一个人的智脑中,并输入伪装过的纳米收听装置。
  哈里森大公见桌子对面的二皇子,像是莫名想到了什么,指尖抚着耳廓上的银白色耳骨钉,唇角迷人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他稍微有点怀疑,以卡厄西斯家族严苛的皇室教育,耳骨钉这种物件,不可能出现在皇子们身上。
  但随后,他又想起眼前这位“二皇子”,是在时空乱流里被救出来的,尼禄逃亡十年回来,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皇子这么多年打了个耳骨钉,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是来替你弟弟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在王都被软禁多日,又遭到自己亲信暗杀未遂,哈里森大公已经不再是往日那副嚣张模样,他神情落魄,额间多了大量白发,一身肥肉也消减了大半。
  此刻看见那张与尼禄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就想起自己被一个未分化小屁孩暗算的事实,顿时觉得打心眼里恶心。
  而如今他已被劳德家族抛弃,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不由讥讽道:
  “啊,请您恕罪,皇子殿下。我忘记您来晚了一步,您的亲弟弟早就被炸死在圣山上了。也许是被炸得肠穿肚烂,连骨头都湮灭了,所以至今德尔斐才无法确定他的生死吧?”
  他听说卡厄西斯家那几个崽子幼年丧母,又早早经历父王发病,一直相依为命般在宫廷生存,感情始终很好,于是自以为能将对面的二皇子激怒——
  哪怕是冷硬如尼禄,他也能百分百确定,听了贬损至亲的话,尼禄也绝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对面的二皇子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还轻轻地笑开了,狐狸眼弯弯的,像在看一个爱讲笑话的小丑。
  但很快,他便敛住笑意,一边叹着气,一边微微摇了摇头:
  “让我们表现得更像一个成年人,哈里森。别因为隐隐猜到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决定暗杀自己,就在我面前气急败坏,这只会显得你更加像个无能的巨婴。”
  在哈里森大公跳起来以前,他轻轻一弹手指,王都发给他的审讯记录,便飘飘然到了哈里森大公面前的光屏上。
  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审判庭的重刑和审讯药剂,那日清晨企图将哈里森大公按进脸盆溺死的佣人,招供是提图斯·劳德指使,主要为了能在当时以哈里森大公的死,指控尼禄和海德里希暗中残杀被软禁在王都的贵族“人质”,以此激怒大贵族联合进军王都。
  当然,由于尼禄提前在王都公馆布置过卫兵,暗杀的计划宣告失败,提图斯·劳德便放弃了这个方案,转而专心谋划将尼禄杀死。
  但也从侧面可以证明,提图斯·劳德对这个随时能被放弃的饭桶儿子,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父子情深。
  “……这都是构陷、阴谋,对劳德家族的蓄意中伤!”
  哈里森大公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但他那双被激怒的倒三角眼里,还是飞快掠过了一丝心虚。
  很显然,他也非常了解自己亲生父亲的品性,只是被迫在外人面前剥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挫伤。
  “你想凭这种东西离间我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都是无用功!”
  二皇子端起茶杯,淡淡抿着杯中红茶,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令哈里森大公不安的是,这段沉默居然持续了五分钟之久,这让他的情绪如同一拳打进无底空洞,惯性推动着他,在不自觉间将话语主导权交还出去。
  “‘都是无用功’……提图斯公爵也会这样说吗?”
  二皇子终于品完那杯该死的红茶,从杯沿上方抬起双眼。
  他本就好听的嗓音,莫名变得沉缓许多,一双绿眸也深不见底,但眸中并没有嘲笑和折辱。
  “还是‘废物’‘饭桶’‘这辈子也及不上’某人?
  “你的爵位继承于他,你的财富继承于他,也正因如此,你没有哪怕一秒钟得到过他的尊重。家族自始至终还在他手中,你没有哪怕一秒钟得到过真正的掌控权。一个人难道从出生起,就想要当酒囊饭袋、当他口中的‘废物’?即便是在最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的二十岁?
  “可你的二十岁在他的掌控中度过,往后三十岁亦如此,然后便是四十岁和五十岁。人生已经过去一半,而你在被他放弃时,才突然发现手中除了他给予的,其实一无所有。
  “你豢养在公馆的omega可以被轻易剥夺,你自以为忠于你的家族驻军受他调度,你最忠实的仆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毫不犹豫将你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