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尼禄最喜欢你了……”
  他把蹭进自己怀里的小尼禄抱紧,手臂因再次成功偷窃而微微发抖。
  是的,他就是个小偷。小偷又何妨?这就是埃利诺欠他的。
  他不信仰众神,所以绝不忏悔,绝不负罪。
  “对了,什么是‘处理’姨姨啊?”小尼禄在他怀里仰头问,“是帮姨姨维修什么东西的意思吗?”
  “唔。就是看谁照顾母后照顾得最好,为了表扬她,就让她回家跟家人在一起的意思。尼禄往后见不到她们,就知道她们已经回家去了。”
  叶斯廷轻描淡写地说,同时小心地脱下小尼禄的鞋袜,“尼禄的脚还在疼吗?我看看怎么样了。”
  小尼禄举着一对被罚站得又红又肿的脚丫子,一边让叶斯廷给自己用药膏揉,一边发自内心地为别人庆贺:
  “那太好了!姨姨们肯定更喜欢跟家人住在一起。说不定她们也有像哥哥一样好的哥哥!”
  叶斯廷笑笑,并不出声。
  他涂着药,头一回体验心脏隐隐抽疼的感觉。疼痛里,还有一股无能为力的难过和恨意。
  真恨不得把所有无故伤害小尼禄的人都丢进湖里才好。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刻,他的想法才会跟埃利诺完全同频。
  “……‘诺瓦的心就像金子一样发光,把树上的小鸟和小松鼠都引来了。小松鼠在问,诺瓦诺瓦,你为什么在哭泣呀?要是有坏人来,我帮诺瓦赶走他……’”
  叶斯廷抱着小尼禄在壁炉边念书。
  每次他念书的时候,小尼禄就会直愣愣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眨,小表情还会随着故事情节变化。
  叶斯廷太喜欢被他这样注视。所以总在故事有点挠心的地方,故意放慢语速,让小尼禄急得乌乌叫。
  他感觉心中那个森冷的冰窟,正在小尼禄的目光里一点点消融。
  变成春天的原野,变成温暖的湖与海,将他的心脏暖融融地浸泡。
  下午,等埃利诺的白狼骑敲门进来,他便立刻会意,起身对小尼禄说:
  “哥哥想留下来陪你,所以把重要的事情全都推掉了。尼禄别跟别人说在这里见过我,要不然哥哥会挨骂的。这是我们的约定,好不好?”
  “噢!”小尼禄立刻好乖地点头,“尼禄不会让哥哥挨骂的……”
  还悄声请求书房里的其他狼骑,“你们也千万不要说哦。”
  在书房外跟埃利诺交换身份时,他看见埃利诺眼中明显多了一丝赞赏。
  隔日,叶斯廷以侍官身份出现在宫中时,无意看见埃利诺正在审阅皇后侍女的名单。
  本该在寝宫中值勤的众多狼骑,今天却不见人影,估计是已经在去往“处理”的路上了。
  叶斯廷看见一些熟悉的名字,脑子迅速开始飞转。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头提醒埃利诺:
  “殿下,如果您让我背忆的宫廷人员关系图没有出错的话,这些侍女存在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或多或少,都能与鲁铂特勋爵扯上关系。”
  埃利诺的眼神肉眼可见锐利起来。
  他阴沉着脸,仔细看过一遍名单,又抬眼看看叶斯廷。
  但他不告诉叶斯廷对或不对,只冷冷眯起那对狐狸眼,似笑非笑道:“你的工作范围,难道包括搜集宫廷情报么?”
  叶斯廷于是默然离开,回到昏暗的密室里去。
  当他在太阳宫度过12岁的春天时,帝国皇后溘然长逝。
  叶斯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密室里,对这件事并不知情,结果偶然来到皇家学院才听说,小尼禄现在竟然不吃不喝,谁劝也不听,每天只趴在母后的床上哭泣。
  他难以形容那一刻心脏的剧烈抽痛。
  但他不能就这样冲到皇后寝宫去,以至于在埃利诺回宫时,他头一回掩饰不了尖锐的指责口吻:
  “所以这就是您对待家人的方式,殿下?尼禄还那么小,您却只顾自己出宫游历,让他一个人住在至亲丧生的地方,任由他被思亲的痛楚折磨?看来尼禄身边的侍官,如今又能获得您的信任了?”
  “好了,够了。”
  埃利诺紧紧按着额角,难掩头疼带来的暴躁。
  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生气。
  “我出发前就已经跟四弟和三妹说过了,让尼禄在他们宫中轮流居住。谁知他们居然没能把尼禄接走——”
  “在他们宫中轮流居住?”叶斯廷毫不退让,“您作为兄长的责任呢,殿下?只因为尼禄有可能影响您的替身方案,所以将他推给更年幼的弟弟妹妹?”
  “——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埃利诺的白狼骑上前一步,硬邦邦打断他。
  埃利诺抬手制止自己的白狼。
  他仍然不适地皱着眉,说:“最近我离宫的频率会很高,尼禄确实不适合跟我同住。母后突然病逝,鲁铂特那个混账又——”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这并不是能让叶斯廷听见的内容,便迅速止住话头。
  但是沉默半晌,他还是低声询问:
  “狼骑的报告说,尼禄一直躺在母后床上,也不肯吃饭。是真的吗?”
  叶斯廷冷冷:“殿下为何不能亲自去确认?我想任何一个皇家医官,无需看报告都能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吗?”
  埃利诺的白狼骑握住枪把,发出警告的喀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