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曾经自愿决定为人类提供精神力基因,以使人类获得反击虫族的资本;
  最终,却落得被人类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圣山地底的下场。
  (我们需要……紧急援助……地球……正在遭受文明灭绝式攻击……我们的坐标是……任何援助方式……)
  祂永不该对那艘残破的漂流飞船产生好奇。
  一个存活在“创生之柱”的生命体,来自宇宙最黑暗的深渊,在混沌中诞生,在不可知中存续。
  如果不是地球的飞船,漂流到创生之柱附近,祂亦不知道自己会在虚无里再游荡几万年。
  (……我们的坐标……我们迫切需要援助,我们的文明即将灭亡……)
  莹白的光点一点点包裹上残破的飞船。
  船舱里,还有许多在太空服内瘦骨嶙峋、干瘪萎缩的人类尸体。
  祂推动着飞船遗骸,在空无一物的太空中前进。
  难以想象在最黑暗的深渊诞生,祂的本体却是接近纯粹的莹白——莹白到近乎神圣。
  以至于当祂初次降临地球,地球上的人类幸存者们,都在瞠目结舌中陷入死寂。
  肉眼无法识别祂由暗物质组成的身体,但在祂的全盛时期,人类可以看见祂身上淡淡的白光。
  在虫群扫荡过的疮痍大地上,祂的降临场面极其震撼,像一个真正的神迹。
  (……我们的家园被从未见过的虫群侵占。巨虫吃掉地面上的一切活物,在地球内部挖凿穴道,并在地核中产卵……)
  运用二维化的数学语言信号,人类科学家迫切地与祂建立起沟通渠道。
  在那艘残破飞船上,有一封联名签署的集体遗书,科学家们也将其翻译给祂。
  (我们的飞船进入了未知的时空扭曲点,所剩能源或将无法返航……因此我们决定继续前进,直到耗尽最后一丝能源。这个决定由希望号2431全员共同作出,不存在强迫非自主同意的可能。希望我们能找到新的人类栖息地,或能对地球施以援手的高级文明……)
  (……人类不会就此终结。绝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我们将咆哮到最后一刻。)
  古地球在还没能发展出二级文明科技时,被一支小的虫族部落分支选做筑巢地。
  面对虫族的盔壳和骨刃,人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与任何一个被虫族直接抹杀的文明不同。
  人类在已经被虫族侵占的古地球上,竟仍奇迹般存续了近百年。
  被击溃的地球联军残部进入地下,百年来不断游击转移,在敌人的巢穴旁开凿地下基地,在毒雾和酸液中日夜研究反击计划。
  前后历经数代人,直至结束长夜的炬火真正降临。
  “……人类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却也是英雄主义极尽闪耀之时。我们相信旧联邦后期的腐朽,也正从此处埋下祸患——有太多英雄,在这场战争中如流星雨般陨落。”(《银河帝国人类通史》)
  即便与旧联邦对立的银河帝国,也从未抹黑过两千年前的虫族战争。
  最早与祂接触的那批人,是人类中最顶尖的战士、领袖和科学家。
  他们生存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面部和手臂全是虫毒的灼伤。
  然而当他们谈论起理想,谈论起未来,谈论起捍卫家园时的那个姿态、那种眼神——
  是人类吸引祂留下的最初原因。
  是烈火在不屈的灵魂中,穷尽一切地燃烧。
  ……是的。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要承认:
  在这一切最开始时,祂确实为人类的某种特质而深深着迷。
  对生活在永寂中的深渊造物,如此炽烈的火光,是祂从未见过的。
  祂想要理解他们。
  甚至想要试着保存一个火种,带到祂的深渊去,创造出一个同样美丽的新种族。
  莹白的活物中探出一根触肢,吸收人类dna样本,然后缓慢转化形态。
  先是粗糙的人形骨骼,然后覆上红色的血肉,莹白的皮肤。
  祂让人类为自己选择了五官和名字。
  由幸存人类中顶尖的雕塑师,在无脸的头部心惊胆战地雕琢。
  于是,就在祂的某根触肢上,诞生出了能让人类接受的人形姿态。
  祂并不懂美丑爱恨。
  既然人类认为这样的外貌有利于沟通,必然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收敛那些壮观的触手,祂变成了他——变成了“圣洛斐斯”。
  (……新的纪元到来了。一位可靠的、强大的异星盟友……给人类文明以新的延续希望……)
  圣洛斐斯毫无疑问是极强的。
  创生之柱是宇宙最混沌动荡的地方,无数星系和生命在这个深渊中碰撞、粉碎和重生,无休止的搏杀,本就是他诞生以来的日常。
  而他的触手能轻易洞穿甲具虫的盔壳,他的精神力凌驾于王虫之上。
  除了人形血肉的部分,他不会流血,不会受伤,从母巢紧急赶来支援的兵虫,甚至找不到能杀死他的方法。
  在与虫族交手的过程中,他隐隐觉察到虫族精神力与自己的渊源——因创生之柱不断重组粒子的特性,他本身那能与任何生命融合的基因粒子,很容易在深渊里创造出新的种族。
  根据精神力的相似度和压制关系,虫族很可能是从他的某个远古造物进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