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离开机甲后, 等了好久也不见韩乃瑾出来, 他不放心,就又回到驾驶舱, 然后他就看见韩乃瑾倒在地上, 不知道韩乃瑾做了什么, 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 他顾不得多想,只把韩乃瑾背起,回到基地,再次给韩乃瑾包扎处理,韩乃瑾就一直昏迷。
  白慕借着昏暗的光去看身侧,本该昏睡在他旁边的韩乃瑾,人不见了。
  白慕困意瞬间消失,韩乃瑾一定是醒了,他会去哪儿,白慕只想到一个可能。
  夜晚湿凉,他拿了一件外套走出去。
  果然,荒凉的基地后身,在破败的废墟之间,一架高高耸立的机甲正在发出幽蓝色的光,成为漆黑夜色中一抹独特的颜色,在机甲埋进沙地的膝弯附近,靠坐着一个身影,在机甲这个庞然巨兽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弱小。
  白慕放慢脚步朝韩乃瑾走过去。
  白慕走到近前,韩乃瑾却没有任何反应,不像以往,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再不济,再疲惫,他都会回给白慕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而这次,白慕觉得自己好像个透明人。
  夜晚的风簌簌的吹,韩乃瑾的发梢被风卷起,他也不去管,只颓然的看着远处,那一瞬,白慕在韩乃身上看到了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叫做孤独的情绪。
  白慕将手中的外套披在韩乃瑾身上,在他身边坐下。
  从耶里的那段影像里白慕听出,耶里似乎是将他抛弃了,离开了他们,所以在多年后再次见到爸爸的机甲,在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听到那段话语,韩乃瑾受到的冲击一定是巨大的。
  白慕紧靠着韩乃瑾,身体与他相贴,韩乃瑾身体僵了一下,却并没有像白日那样,拒绝他的接近,白慕轻轻说:“你如果想说,我很愿意听。”
  韩乃瑾终于缓慢转头看了白慕一眼,然后又望向远处,低沉着声音说:“有什么好说的。”
  白慕感觉到韩乃瑾话里显而易见的抵触情绪,韩乃瑾不想谈他家里的事,他不是个喜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沉疴难医,他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化解韩乃瑾的心结,但他实在不想看韩乃瑾把事情憋在辛苦,痛苦愁闷的样子,他温和的注视着韩乃瑾的眼睛,又说:“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白慕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纯粹透亮,韩乃瑾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他望向白慕的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那么一瞬间,韩乃瑾想要将他埋在心里多年,连着血肉的那根刺剖给白慕看,但忽的他又退缩了,那是一种说不清的艰涩心绪。
  韩乃瑾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地面:“了解我...”
  说出来,他会对我很失望吧。
  韩乃瑾久久没有言语,白慕只能看到他垂落的发丝,白慕就安静的坐在韩乃瑾的身边,就在他以为韩乃瑾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韩乃瑾却突然开口:“还记得那条绶带吗?”
  白慕抬头望向韩乃瑾,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白慕想起韩乃瑾在独立日戴过的那条繁复精致的绶带。
  韩乃瑾叹了口气,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那是耶里送给我,庆祝我分化成年的礼物...”
  韩乃瑾仰头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好像被潮水吞没,时间逆流回溯,空间交错转换,四周不再是寂寥空旷的荒星,而是变作了奢华热闹的庄园,人流络绎不绝,喧嚣嬉闹不断,他永远记得这一天,却又宁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天。
  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天夜晚,韩氏庄园里庆祝执政官家少爷成年礼的晚宴已经结束。
  十四岁的韩乃瑾在堆成小山高的礼物中间兴奋地一件一件拆开那些精美礼盒,喜欢的放在一堆,不喜欢的扔在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候,耶里来到韩乃瑾的身边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少年突然意识到,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爸爸送的礼物,他终于停止了翻找的动作,问:“你送我的礼物呢,我怎么没看见?”
  耶里露出温和的笑:“在这里。”
  耶里把挡在背后的那只手拿到韩乃瑾的身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细长的红丝绒盒子,看到那个盒子,本来兴致盎然,满怀期待的少年,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不少,这么小的盒子,哪里装得下他喜欢的机甲模型,也装不下长剑光刀,装不下他喜欢的一切。
  他并不十分高兴的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流苏银穗的银色绶带,少年将绶带拿出来,在身上比了比。
  “爸爸亲手做的,喜欢吗?”
  少年嘟着嘴点点头,明显不是很喜欢,然后就将那条绶带放到了一边,继续一件一件的拆礼物,这时,一向温和的耶里突然大力握住了韩乃瑾的手,韩乃瑾被握的愣住,不耐烦的说:“干什么?”
  他看到耶里眼中氲了层水汽,但耶里向来病气缠身,少年没有将这当回事,耶里松开了他的手,声音哽咽的说:“要是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会想念我吗?”
  “你除了庄园还能上哪里去。”少年嘴里嘟哝。
  在少年的印象里,耶里几乎从没有离开过庄园,即使离开,那也是随着韩崇去参加必须出席的活动。
  耶里轻笑了一声,眼中有少年看不懂的神色,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光脑的提示音,两人同时向门边看去,只见本该在宴厅送客的韩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边,正盯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脸上平静淡定,看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