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待他说完,谢玄元就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想让朕将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转送别人?朕才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那些衣裙都是按照你的身材定制的,你认为除了你自己还有哪个女子能穿得上?”
  这倒是实话,陆美人身长八尺,按照他身高定制的衣服穿在其他女子的身上必定会变成长长的拖地抹布。
  但这问题解决起来也容易得很,尚衣局有那么多心灵手巧的宫女,随便裁一裁、改一改,便又是一件崭新的衣裙。
  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暴君坚决不愿意纳新人的借口罢了。
  明明自己认认真真想出来的提议都被暴君否决了,可陆长平心中除了沮丧又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之前他觉得暴君对他的宠爱,说白了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顺道觊觎他女装后的“美貌”。
  待到十天半个月之后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会转过头去宠幸其他妃嫔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远比他预想的复杂许多。
  谢玄元执意让他当北卫的皇后,这明显已经超过了一国之君宠爱美人的范畴,而是抱着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打算了。
  再次意识到暴君对他的真心,陆美人开始慌了。
  此刻他的思绪乱糟糟地搅在一起,脑海中理智小人和情感小人来回打架。
  理智小人大声喊着:“千万不要对敌国暴君心慈手软。”
  可情感小人又犹犹豫豫地说:“谢玄元并非十恶不赦,又这般真心实意,他说不定已经欠上这暴君的情债了。”
  幸而这样的激烈内心挣扎很快就被打断了。
  候在紫宸殿外的宫人来报,说周总管已经将陛下要的“那种药”亲自带来了。
  陆长平心中疑惑:那种药是哪种药?暴君的风寒症难道还没有好全吗?
  谢玄元已经腾地从奏折堆积如山的桌案后站起身来。
  他看起来激动又兴奋,不仅双目炯炯有神,就连颊侧也现出两朵可疑的红云。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陆美人也在场,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陆长平心中到底有几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的身体可好些了?现在服用的是什么药?”
  他言语里若有若无的关心和忧虑令谢玄元心情大好。
  可高兴过后,谢玄元回答起这简单的问题反倒吞吞吐吐起来:“风寒自然早就已经好了。这药其实不是给朕服的,是给……猫狗配种用的。”
  他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陆长平怀中的小奶狗雪团儿。
  陆美人注意到了暴君那“危险”的目光,立刻不干了。他也顾不得惹得暴君不悦了,沉下脸来严肃地劝阻道:
  “陛下,雪团儿如今才几个月大!现在准备这些,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陛下这样做,简直是在用雪团儿的性命开玩笑!此事万万不可!”
  谢玄元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编出来的托辞竟叫他挨了陆贵妃一顿教训。
  许是觉得自己在陆美人那里的地位还不如一条小奶狗重要,暴君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地道:
  “朕也不过是想要提前备下而已,又怎么可能说做就做?看你紧张成这样朕便知道,现在你眼中只有狗,没有朕了!”
  暴君与雪团儿争宠不成,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打击,十分有骨气地转过身去拒绝再和陆贵妃说话。
  陆长平担心这暴君真的想一出是一出,将魔爪伸向宫中的小动物,忍不住又是一番絮絮叨叨的说教。
  什么猫猫狗狗也是生命。什么繁衍后代也需要两情相悦、自然而然。
  但也许是因为他如今的声音略微沙哑低沉,不似真正的女子撒娇时那般清脆妩媚,那暴君根本听不进去,竟挥挥手将他遣送回了怡宵宫。
  陆美人不知谢玄元今日这阴晴不定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给未成年小奶狗配种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了。
  他生怕暴君真的“下此毒手”,只好又原封不动地把雪团儿又抱了回去。
  另一边,谢玄元佯装生气打发走了陆美人,这才让人将周绍带了进来。
  从周绍手中接过那个包着“仙人醉”药粉的精致小纸包之后,他不由得埋怨道:
  “你来之前都不知道打听一下朕在做什么吗?刚刚陆贵妃就在这里,下药的事情若是被人提前察觉,岂不是坏了朕的好事!”
  周绍单知道这些日子陆贵妃都在躲着陛下,哪成想今天这么巧就赶上了贵妃娘娘亲自找上门同陛下说话。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当即叩头请罪道:
  “陛下恕罪,是奴一时大意了,奴罪该万死。陛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您早做决断。”
  周总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劝暴君早点给陆贵妃下药,越快越好!
  暴君也深以为然,他紧握着手中的小纸包,眸色微寒:“今日朕再最后做一番准备,明晚叫人在偏殿中备下酒菜,朕要同陆贵妃小酌。”
  他说得隐晦,但作为此事唯二的知情人,周总管在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这个“小酌”的真正含义。
  准备酒菜什么的不过是表面功夫,最重要的是明晚陛下和陆贵妃喝着喝着就会喝到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