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然勾了勾唇,毫不留情地讥笑道:“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没想到,他的真身这么小。”
  心魔也笑了,但笑着笑着,便遏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蔚然?”
  云灼然心下一紧。
  在此时,阵法中心幼童体型的容无端睁开双眼,约莫是听到了云灼然的嘲笑,他的眼神带着难掩的怒意,他没有张嘴,殿中仍响起一道声音,语调虽冷,却是孩童稚嫩的声音,他道:“你竟然真的到了这里。”
  与此同时,蜷缩在石梯之下的心魔止住了咳嗽,他松开捂住嘴巴的手,瞥了眼手心上几乎发黑的血水,不以为意地放松身体,躺在了石阶上,望着天上飘下的悠悠细雪,他任由身上的黑雾一点点散去,嘴上同样是无情的嘲笑,“难怪总爱做创世神的美梦,原来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
  容无端应该是听到了心魔的话,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蔚然再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云灼然提着诛魔剑走到法阵边缘,他看到容无端眼瞳收缩了一下,心中已是了然,“难怪你那么怕别人知道你的藏身之处,还在外面布置了那么多难关,原来,你将自己困在了阵法中心,你的真身根本无法离开阵法,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的真身,一旦让人察觉,危险的人,就该是你了。”
  心魔一边听着云灼然跟容无端说话,一边看着身体上的浅淡黑雾溢散,素白指尖是最快变得透明的,他没怎么在意,只笑着应和云灼然,“哥哥,你找到办法阻止他了吧。”
  云灼然握紧诛魔剑,“找到了。”
  倾尽全力,或许拼了他这条命,他就有机会破坏这阵法。
  “蔚然。”
  云灼然漆黑眼底略过一丝柔和光芒,他轻轻捏了捏耳朵上的耳饰,心魔便感到自己的耳朵似乎被人捏住了,很轻,他不禁沉浸其中,舒服得微眯起眼睛,笑应,“哥哥。”
  “等等我,我来找你。”
  心魔捏了捏半透明的指尖,苍白眉眼微微一紧,露出几分苦恼,“好。哥哥放心,我也快来了。”
  云灼然重新握起诛魔剑,召出太阴真火覆在剑身上,完全无视阵法外围的威压,一步步向阵法中心的容无端真身走去。他神色坚定,眸中只有浓浓杀意。容无端瘦小的身体动了动,眉心的火印也微微皱了起来。
  “云灼然。”容无端沉声道:“我可以放过你,还有那个小家伙。你应该知道,那个小家伙伤得很严重,没有人能救他,但只要我成功创建新世,成为天道,我就能救他。”
  云灼然按住了耳朵,没让心魔听到这句话,他知道心魔伤得重,不过他很快,也许也要死了。
  没有他,心魔也会消失。
  生同衾死同穴,足够了。
  容无端看着他越来越靠近,脸上露出慌张之色,他急道:“你杀了我,阵法照样运行!我为了准备这个阵法,已经付出了所有,怎么可能留一丝破绽让人破坏?云灼然!我可以帮你复活顾神枢、云沛然、可以帮你将蓬莱仙和陆羽放出来!只要你助我……”
  “够了。”
  云灼然双手握剑,声音淡漠,“我现在,只想杀你。”
  容无端的脸色一沉。
  云灼然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他只知道他终于找到杀死容无端的机会,他不会再让这个机会溜走。
  心魔压抑得极轻柔的嘶哑声音同时默契地在他耳边响起,“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要记住,蔚然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哥哥。”
  云灼然心头酸涩,“我也是。”
  心魔低声一笑,抬手接了一片雪,又眼睁睁地看着雪花穿过掌心,慢慢悠悠地落到了石阶上。
  完整的太阴真火与顾神枢仙骨祭炼的诛魔剑终于完全融合,云灼然眸中略过一丝寒意,剑锋冷冷一转,霜白长发与雪色衣摆无风自动。
  容无端在继续阵法和保护自身之间踌躇许久,最终选择后者,然而在他准备抽身之际,诛魔剑已载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太阴真火而来!
  “云灼然!”
  容无端咬牙喊出云灼然的名字,顾不上暂停的阵法能否更完好的保存下来,为了保命只得飞快掐诀抵御来势汹汹的太阴真火和诛魔剑。
  山顶的宫殿骤然亮起一阵柔和的浅金火光,一股灵压降了下来,满天的风雪停在半空,时间仿佛也停了下来,最后,金红光柱消失了。心魔看着,嘴角扬起极虚弱的一笑,艰难地抬手按在耳朵上的灵犀法器上。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阵法崩溃,容无端倒在了大殿中央,诛魔剑无情地穿过他的胸口,而太阴真火早已席卷大殿,吞没了他的神魂。
  冰冷的浅金火光由极盛变为黯淡,火海消失,留下一地星星点点的余火,诛魔剑裂开缝隙,哐当一声,在完成它的使命后断成两截。
  大殿中唯一还站着的白衣人清瘦的身躯摇摇晃晃,花了一些功夫才站稳,他看着狼藉的大殿,轻轻一笑,脚步趔趄地转过身,走出这座大殿。血水从云灼然这具过分透支灵力且伤势严重的身体里溢出,他随手抹了下嘴角,扶着门踏出门槛,走向石梯。
  心魔还在山下等他。
  纵然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疲惫与痛苦,云灼然还是想下去找心魔,最后见他一面。道还没走到石梯,云灼然便倒了下去,他极艰难地翻过身,面朝上,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天衍宫的结界随着容无端的陨落渐渐消失,天外流火再无阻碍地落到这座雪山上,火光擦过天际,映在云灼然的眉眼,衬得一张惨无血色的脸极其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