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软基本没意识了,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脑子里也空,鼻腔呼吸都不够,下意识张开嘴。
  少年不敢动她。
  他以前救过被雪崩埋在下面的小狼崽,出来以后不能动,否则很容易就断气了。
  阿软躺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知觉。
  第一感觉就是冷。
  她冷得蜷缩成一团。
  少年见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阿软身上。
  他对雪山里的冷是没有知觉的,很小的时候,多数都是光屁股待在狼窝里。
  后来见到打猎人,才知道原来需要穿衣服。
  只不过,他从打猎人身上扒来的衣服太过宽大,一点儿都不合身。
  尤其是袖子跟裤腿,过长的部分,他直接用牙齿撕了。
  导致他下山时,除了那张好看的脸,身上其他地方跟街上要饭的小乞丐没分别。
  眼下见阿软慢慢有了呼吸,少年不敢再待下去,怕二次雪崩,他动手,将外袍往阿软身上一裹,然后像他以前扛猎物那样,直接把阿软扛在肩上往山下走。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阿软,睁眼就见自己像个麻袋被少年扛在肩上,她:“……”
  第129章 衣袖上的兔子
  阿软觉得再这么颠下去,她最后一口气恐怕得颠没了,于是捏着小拳头,捶了捶少年的后背。
  少年愣了愣,将她放下来。
  阿软望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可说了他又听不懂,只能示意他蹲下,然后趴在他背上。
  少年于是懂了,小姑娘不能用扛的,得用背的。
  王婶之前在半道上崴了脚,一直没能跟上少年的脚步,这会儿远远看到他背着阿软回来,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去,“阿软,你没事儿了?”
  阿软无力地靠在少年肩头,冲着王婶一笑,“婶儿,我没事。”
  王婶冲他们身后看了眼。
  阿软道:“您的大侄子逃出去了,他也没事。”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在这只能自保的世道,得知家里人都平安,就已经是最满足的事儿了,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别人。
  因此其他工人的情况,王婶没问。
  她很清楚,问了也帮不上忙。
  回到家,阿泽已经醒了。
  看到阿软虚弱无力地趴在少年背上,阿泽站在门口,死死咬着唇。
  这一刻,阿软从他眼底看到了杀意。
  是对昭皇的杀意。
  阿泽恨毒了昭都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阿软都知道。
  可阿泽太小了,阿软不能给他灌输太多的仇恨和暴力观念。
  “阿泽,我饿了。”阿软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
  阿泽给她烧了热水泡澡,这才去小厨房做饭。
  阿软泡完澡出来,发现少年蹲在外面,像是在给她当守卫。
  阿软看到,他身上的衣裳既不合身,也不好看,还脏兮兮的。
  她自己去烧了一锅水,让阿泽带少年去泡澡,又把阿泽的衣裳翻了出来。
  阿泽个头小,其他的衣裳少年都穿不了,唯一勉强合身的一套,只穿过一次,但袖子上不小心给刮破了。
  阿软想到少年先前蹲在外面一直盯着笼子里的兔子看,他应该很喜欢兔子。
  于是取来针线,在刮破的衣袖上,一针一线地绣了只兔子盖住。
  少年穿上新衣裳,目光很快被袖子上的兔子所吸引。
  他盯着看了好久,还伸手轻轻碰了碰。
  阿软问他,“喜欢吗?”
  少年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染上了喜色,蓝得更纯粹了。
  晚饭上桌,少年不得不取下面具。
  阿软看了看他的左半边脸,已经开始结痂。
  应该没有前些天那么疼了,可那半边脸,却没办法再复原。
  一个偏见,一勺滚油,就这么毁了一个少年一辈子。
  阿软很感激他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可他还是不能留在镇上。
  “堇色安年,寓意美好而安定的年华,愿你将来的每一年,都能活在没有战争和偏见的太平盛世,愿你能被身边所有人善待。“
  “以后,我就叫你阿堇好不好?”
  阿软说:“这次我送你离开,不许再回来了,听到没?”
  少年又被送走了。
  这次,他除了有新衣裳,还有了自己的名字,阿堇。
  ……
  修建神像发生雪崩埋了人的事儿,西北官府并未上报朝廷。
  他们甚至为了息事宁人,给受害者亲眷一户发放十两银子作为封口费,谁敢往外宣扬就抓起来,以造谣生事的罪名论处。
  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两三年的开销。
  拿到银子的受害者家属,选择了沉默。
  阿软也沉默了。
  昭国从根儿上就烂透,这种事,即便闹到昭都,闹到御前又能如何?
  昭皇还能为了那些地位低下的工人问西北官府的罪吗?
  他不会。
  西北官府呈上去的折子说,为了表现对守护神的敬仰,他们祭祀了几个活人。
  昭皇甚至还拍手称好。
  更多的细节,满朝文武无人过问,因为西北边境又起战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