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年轻的双目易被五色所迷,爱美之心亦不能禁也,走在街上惊鸿一瞥,便迷迷糊糊拽着同伴进了这冷饮铺。
  就算多番听谷晓星叫虞凝霜“娘子”,襕衫郎君也心怀侥幸。
  就算眼看着夫家来给虞凝霜送礼,他仍打起精神认真分析。
  送礼的人是她婆母、小叔和下边人,没听哪样是她夫君送的啊!
  襕衫郎君是真没什么坏心思的,就只是很合理地推断——
  万一、万一她夫君没了呢?
  万一她是个美丽又可怜的小寡妇呢?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铺中食客都在为严家送的礼起哄、祝贺,搅得襕衫郎君脑子发热……再看看虞凝霜因和宋嬷嬷笑谈而愈发盛放的眉眼,他便趁乱鼓起勇气,半开玩笑半真心地发问。
  “虞娘子,你家夫君送了你什么贺礼啊?”
  这问题一出,马上有人应和。
  “对啊送的什么?”
  “肯定更具巧思罢?”
  “我家夫君啊。”
  虞凝霜眨眨眼,浓黑的睫毛似被轻轻拨挑的灯芯,忽闪之间,眸光便如银纱灯更亮。
  神态、语气和动作,无一不是符合所有人构想的羞憨,她张口就来。
  “他送的,自也不是那价值千金的。只是我们夫妻俩敝帚自珍,就不说出来让大伙儿笑话了。”
  襕衫郎君最后那一点旖旎情思,也被虞凝霜这幸福万分的模样消去了。
  他低头见眼前一碗酥山,只觉得这不是冰渣,而是自己碎成渣子的少男之心。
  也不知哪家的郎君,祖上积了大德娶到这样的娘子。
  不管是谁,他最好对这娘子爱如珍宝,百依百顺。
  襕衫郎君泄恨似的狠狠吃下一大口冰沙。
  否则啊,要是让她受了半分委屈,那夫君肯定会遭报应的!
  *——*——*
  虞凝霜下了血本,请系统用六公斤冰块制成沙冰,才成就了那牛乳酥山。
  酥山总共卖出近四十份,且这四十份都是在不到一刻钟时间内全部售罄的。
  这个最大噱头没了,可冷饮铺中的人只增不减。
  更不用提那走量最快的三种便宜的饮子,谷晓星的手就没停过。很快,她就把那三坛饮子舀见了底,而面前还排着十来人的队。
  虞全胜和许宝花带着一双小的过来时,正见到这红红火火的场景。
  虽然铺子重装过程中,他们也来看过几次,但是现在亲见顺利开张,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在这古代,虞全胜和许宝花这样一对父母,已经是虞凝霜走了大运才得到的。
  然而疼爱女儿如他们,也尚未能理解虞凝霜所有、所获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但更是一件独属于她自己的、值得被郑重庆祝的事情……
  一家人之间送什么礼啊?夫妻俩这就没带贺礼来,倒是带了不少邻里们送的礼物。
  作为青槐巷的大娘婶子杀手,虞凝霜的人气一如既往地稳定,未因离家出嫁而有丝毫滑坡。
  东家半块咸肉,西家一篮红薯,连带着一句句的问候和祝福……
  虞家夫妻就这么大包小裹、拖家带口地来到了铺前,一下子撞进虞凝霜眼中。
  “阿娘!阿爹!”
  虞凝霜提着裙快步而来,红色的鞭炮碎屑像是裙摆掉落的花瓣,和着尘土翻飞。
  “小雪儿又长高了,来让阿姐抱抱。”
  虞凝霜一把抱起妹妹,捏一捏那轻软衣料下、越发肉乎的小胳膊,欣慰得很。
  “阿姐!我好想你!阿姐开铺子了好厉害!”
  姐妹俩亲亲热热贴到一起,而虞川见到虞凝霜,则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先坦白。
  “阿姐,都是我睡过头了,要不然还能早点来。”
  虞含雪搭腔,“阿兄昨夜学到好晚。”
  “可不是,川儿最近太用功了,天天点灯熬油的,霜儿,你快说说他,总不能把身体累坏了呀。”
  虞凝霜听了,马上努力板起脸,帮着许宝花教育起虞川来。
  别的人家,恨不得儿郎读起书来头悬梁锥刺股的。
  自家阿姐却好,天色稍暗一点儿就将他往桌下赶,虞川回回想挑灯夜读都跟做贼似的。被抓了几回,就这么被爹娘告官一样告到阿姐这儿来了。
  一定是因为知道他最听阿姐的话罢。
  但是这件事上,虞川有自己的坚持。
  他必须奋发图强,无论是钱还是权,都尽快尽可能多地抓入手中,好将阿姐从严铄身边解救出来啊!
  那强迫人成亲的大魔头,一定会遭报应的!
  虞川愤恨不已地想着,面上却装乖哄过了虞凝霜。
  因虞凝霜教训他这一番话,他听得多了,渐渐也知怎么应对。
  虞凝霜大概也想不到,最会糊弄人的她倒是被亲弟弟糊弄了一回。看着懂事可爱的弟弟,她硬装也是装不久冷脸的,这便喜盈盈引着家人往后厨去。
  那儿有她特意给他们留的特供版酥山。
  虞川和虞含雪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虞凝霜做出的好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