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鼎芝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而它的身边也有真正的花朵相伴——那是非常优质的金丝菊,可入药, 亦可入食。
  金丝菊的花冠大, 花瓣极其细长, 像是无数道迸射出去的金色火光,像是一个毛茸茸的骄阳, 又像是夜空中绽开的一朵绚烂烟花。
  五鼎芝层层叠叠,舒展大气;金丝菊丝丝蕊蕊,艳丽鲜亮。
  虞凝霜利用了银耳的特性,将其做成晶莹剔透的糕点,所以这一道五鼎芝糕其实又可以叫做“银耳菊花水晶糕”。
  虞凝霜有意让银耳和菊花那大气华丽姿态发挥到极致,将其当做宴席的一个小高潮。因此她用了最大的模具,这才扣出这些单个直径一尺有余的巨大水晶糕。
  天色渐晚,满堂的灯烛次第亮起,辉煌地映射在那些晶莹的五鼎芝糕上。
  “呀,这也太好看了,真的是吃的吗?看起来跟水晶摆件似的。”
  “比水晶摆件还漂亮。”
  “我就知老夫人是个有口福的,跟着您准没错。”
  一众女眷中,洛柔是尤其健谈的,一边赞叹一边讲述道,“我前几日刚举办了赏菊宴,找的是礼淮街那家四司六局,他们家的果子局、蜜煎局都很出名。可与老夫人您这一比,真是黯然失色了。(1)”
  她颇有些惋惜,“如今一想,若当时的赏菊宴上能有这菊花做成的水晶一样的糕儿,那才是一件情景相应的风雅之事呢。”
  “您是请的哪家四司六局?竟然如此精巧。”
  与自己的侄子不同,洛柔尚不知今日的糕饼汤羹由谁制作。
  主要是凌玉章颇有童心,不论收到了多少夸奖,她都始终憋着,并未透露这些糕饼点心都由虞凝霜制作。
  因为她准备在虞凝霜露脸的时候,再将她正式介绍给众人,这样才有排面、够隆重不是?
  没想到那倔强丫头不愿意来。
  凌玉章气哼哼的,心想没人能阻止她炫耀这位小妹,就算是小妹本人也不行!
  她就又低声吩咐桔梗去请。
  哼,她今日可是寿星,怎么说话没人听?
  这一次凌玉章的态度尤其坚决,让桔梗传话说虞凝霜若是再不来,她就亲自来后厨请她这尊大佛。
  虞凝霜不禁为自己这位老姐姐的孩子气而哭笑不得。
  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算算看,五鼎芝糕已经是倒数第二道压轴的点心,只剩最后那一道“柿非柿”等着上桌……
  这样说来,虞凝霜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因此她便松了口。
  虞凝霜随桔梗抵达宴席现场时,女使们已将那五鼎芝糕小心切开,分于各位客人。
  这水晶糕一入口就滑溜溜地到处跑,舌头捉也捉不住。糕体部分顷刻就化成清爽的甜水,而那软韧的五鼎芝保留几分嚼劲,柔嫩的菊花瓣则将清苦而淡雅的味道留在口中,令人唇齿生香,回味悠长。
  每位贵女面前都有了这一块沁着彩辉的金晶,映衬着她们的笑脸和指间腕间的珠宝。
  这五鼎芝糕看起来就更昂贵了。
  若是放在现代,这花里胡哨的水晶糕成本才有几块钱啊?可现在,它就是能让这些锦衣玉食之人都惊叹不已。
  虞凝霜不由在心里笑着摇头。
  眼瞧着凌玉章招手叫她,她便立时收起这点小情绪,整袖含笑,快步上前。
  凌玉章今日穿着簇新的绛红色丝袄,富态又喜庆,一见虞凝霜,更是笑眼咪咪。
  她拉着虞凝霜的手,直道“辛苦”,随后才郑重地与众人介绍。
  “承蒙各位惦记,前来赴宴,老身不胜感念,自然也想着用最好的酒食来招待。”
  “只是各位也知,这御赐的府邸中只我老婆子一个,厨房那拨人没经过什么大场面。有恐见笑于各位,这便请了这一位虞娘子救场。”
  “今日最得各位青睐的那几样,什么四物老鸭汤,奶黄包……还有这个五鼎芝糕都是出自她手。”
  “当真?”
  “您是从何处请来这样能人?”
  “倒是年轻,这位娘子还未到双十年华罢?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五鼎芝糕可真让我开了眼了。”
  “是呀是呀,顺滑适口,真是没吃过这样精致的。”
  虽说主要是顾及凌玉章的面子,但这些夸赞起码也是有七八分真心的。脸憨皮厚的虞凝霜都难得被她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娘子们个个温柔可亲,说话又好听;小娘子们个个美貌如花,有些羞怯又好奇地看着她的样子尤其可爱。
  虞凝霜被这莺燕围绕,只感觉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是香香的。
  虞凝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这样夸的有些飘了,忽然就理解到了凌玉章的快乐——怪不得这宅子中只雇佣女使,一个男人都不见,确实如置身花丛中,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娘子们谬赞了,区区小技小艺,怎堪如此夸赞。”
  极其难得地,虞凝霜被夸到脸颊发热,看的凌玉章暗自好笑。
  其实,虞凝霜脸热,不止是源自羞,也是源自愧——就她的标准来评,这五鼎芝菊花糕禁不得她们这样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