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破灭, 众人愈加低落。
  “我只恨当时没有杀了他!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还以为他早死了!”
  前一秒还平静的杨二嫂忽然癫狂起来,嘶声喊叫,虞凝霜不得不与众人合力将她按住安抚。
  然而,人体压过来的重量,被紧紧压制禁锢的触感,完全触动了杨二嫂那黑暗的回忆。
  她涕泗横流拼命挣扎,一边咒骂,一边求饶,那几声“放我回家!”如同兽类临终前的哀叫,催出虞凝霜的滚滚热泪。
  四五个人也治不住一个杨二嫂,是她自己忽然如同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头一歪,晕了过去。
  而她的那双眼睛,就连紧闭时也在潸潸沁泪。
  虞凝霜仔细而轻柔地将这些泪水一点点擦干净,哑声保证。
  “婶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孩子们救回来的。”
  有一瞬间,虞凝霜怀疑刘刀子是不是冲着杨二嫂来的。
  既然二人有渊源,那就可能是寻仇。
  但再一细想,芝娘昨夜在虞家留宿,乃至最后一起乘板车到了那小凉河……
  这一切都不是事先预定好的,而是即时而为,只有他们两家人知道。
  杨二嫂刚才说“我还以为他早死了”,说明刘刀子再没有来找过她,没有搅乱过她的生活。
  可这样的恶徒,如果真知道杨二嫂在何处安身立命,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如果真是冲杨二嫂而来,那么得逞时,起码会让她知晓,以达到杀人诛心的目的。
  然而他们没有。
  通过各人的描述,虞凝霜再分析一下,觉得他们行凶时,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杨二嫂,更勿论说认出她来。
  就如同所有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故事一样。
  施害者成为被害者永生永世的梦魇,想忘都忘不掉;
  可被害者对施害者来说,只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小玩意儿,转眼就忘了。
  加之他们总是三人在一起为非作歹,那就不是什么有规模、有组织的犯罪团体,更不太可能有监视和寻人这样精细的职责分工。
  所以,虞凝霜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找到过杨二嫂,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次,单纯就是一个意外。
  意外……
  虞凝霜倒宁愿贼人们是有备而来,或者索要赎金,或提出条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
  贼人们没有计划,与她家则一没有仇怨,二没有联系,该从何寻起?
  地下的鬼樊楼四通八达,无法知晓他们的老巢。
  虞凝霜只觉得自己也要晕过去了。
  她拍拍脸颊,拼命提住这一口气,提出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
  阿爹阿娘都不在,她只有靠自己。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
  知道了名字,已经是一个极其幸运的开始。
  稳住心神,虞凝霜开始给众人发号施令。
  “晓星儿,你现在往军巡捕铺去,找吴徐两位大哥,向他们打听那三个贼人的下落。名字和形貌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娘子。”
  在维持这京城治安的数个组织当中,真要说起来,军巡捕铺是最了解城中沟壕和水渠的。
  那三个人既然是惯犯,说不定铺兵对他们有印象,或许知道其大致活动的范围。
  如果曾有人近日目击过他们,就最好不过了。
  “梁大娘,杨二婶子就麻烦你照顾。还有我阿娘,你将她们安置在一处。”
  “包在我身上。”
  “要是他们两人醒了,说出什么新的线索,你马上来通知我。”
  “好好好,好孩子,别着急,别着急啊。”
  至于伙计们,虞凝霜将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回糕饼铺,一组回冷饮铺,负责整理保管食材,并向食客们和供货商们解释赔礼,把铺子方方面面安顿好。
  最后又请邹双儿往严府、杨二嫂家报信。
  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最后只剩虞凝霜独行在这嘈杂而快乐的街道上。
  迎着朔风,她一步也不敢停。
  只怕停下就没有再重新起步的力气,直到走到一座小小院落,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从姜阔那里赚来的糕饼配方四百两,以及四季糕这两个月的分成和其他积蓄,已经足够虞凝霜偷偷买下这座小院子,当做给家人的新年礼物。
  这只是一座一进的院子,实在不大,然而却是真真正属于他们的容身之所,而不再是从前那个租赁来的小院子。
  弟弟和妹妹也终于要有独属于他们的房间了。
  虞凝霜怀着百般热情、万般期待,这些日子一直在修葺和装饰这座院落。
  老夫妻、邹双儿等伙计也偶有帮忙。有情有义,有说有笑,所有人都在帮着虞凝霜准备这份惊喜。
  他们一起讨论什么时候来办乔迁宴,虞凝霜列了长到离谱的菜单,引得所有人口水直流。
  就在昨日,他们还帮着虞含雪的房间铺了地毯,用的是她最喜欢的白兔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