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颇为用心地为凌玉章准备了那道真君粥。
  另一道则是五鼎芝糕,正在她手中摆盘。
  虞凝霜想,这道糕饼送上去,凌玉章必然就会料到她已在太后娘娘宫中了吧。
  算是她和老姐姐之间默契的小游戏。
  果然,五鼎芝糕刚送上去,云雀姑姑便笑容满面来寻虞凝霜,引她往殿上而去。
  步步皆景,景景如画,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只要置身于这慈宁殿的琼楼玉宇之间,虞凝霜便觉得富贵迷人眼。
  女官们罗纱的衣裙抚过葳蕤草木,近乎无声,只留下雅致的熏香和花香交融,洇润着渐渐散于四方。
  因太后娘娘与凌玉章亲厚,因此在寝殿召见后者,虞凝霜自然也来到此处。
  细润的冷气自珠帘间隙飘出,凌凌扑在虞凝霜脸上。
  她不禁暗自咂舌,心说不知这寝殿中用了多少冰鉴降温?仅仅是靠近就觉得沁凉,与她一路走来的园庭好似处在别样天地。
  珠帘一开,又在身后晃动着合拢,那珊珊脆响,源源不绝,让虞凝霜也不觉略微紧张起来。
  她还从未见过这一位刘太后呢。
  她随着云雀上殿,听到凌玉章揶揄的笑声也未抬头,只敛目屏息,屈膝行礼。
  随后,虞凝霜便听得一道和蔼温柔的声线。
  “瞧瞧,你这小妹可比你稳重得多。”
  凌玉章笑声更盛,开始与刘太后逗嘴。虽然听起来是在埋怨太后的打趣,然实际上句句都是在维护和夸奖虞凝霜,听得虞凝霜心里暖意溶溶。
  刘太后也毫不示弱地呛了凌玉章几句,引得周围宫人都笑,也有搭腔跟着闹的,珠玉一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这参差金碧的宫殿中。
  虞凝霜便想,由此可见太后娘娘和玉章姐真是感情甚佳,好一对可爱的老闺蜜。
  “虞娘子,你过来。”
  刘太后的呼唤声中,虞凝霜稳步上前,直到能看到对方那刺绣缀珠的鞋尖。
  又是一声“抬起头来,哀家看看”的催促,虞凝霜轻轻抬颌,就着余光谨慎地觑着这一位刘太后——
  富态圆脸杏仁眼,她的样貌端正而年轻,实在不像今秋就要过一甲子大寿之人。
  虞凝霜是初次觐见太后,太后对她却不算陌生。
  就算是凌玉章所举荐的,放到身边来的人又如何能掉以轻心?
  因此入宫这几个月中,早在虞凝霜毫无察觉之时,她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多次被人探查,呈禀于太后娘娘。
  也是因此,太后知道了虞凝霜手艺出众、心思奇巧,还非常有用人之智,将待漏院之事打点得井井有条。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倚仗宁国夫人举荐、太后娘娘钦点之势。
  太后明白凌玉章拼命举荐虞凝霜的意思,无非是为了她这位小妹挣些好名声,既如此,其人又确实德才兼备,她自然成人之美,将虞凝霜要到这慈宁殿中来。
  那理由也极其妥贴——因为刘太后患有疰夏之疾,即是俗称的“苦夏”。
  与常人相比,她极易受暑湿之气侵扰,变得嗜睡乏力、头昏脑涨,偶尔还有低热的情况。
  这本是常见的病症,然而刘太后的症状向来尤其激烈,严重时真是一整日水米不进。
  自入宫之后,由凌玉章调理多年才有了好转,可仍是落下了病根,深受其扰。
  而眼下正是秋老虎猖獗的时节,刘太后凤体便又多般不爽利,食欲大减。
  这样的时候,如果有人擅长制作合其意的饮子和糕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本来只是做个顺水人情,毕竟这么多年凌玉章从未因任何事相求与她。
  可此时亲眼见到虞凝霜,刘太后方知凌玉章那些洋洋洒洒的夸赞并非虚言,确实是个可人的。
  刘太后心中颇为满意,亲自夸赞了虞凝霜所做的真君粥和五鼎芝糕。尤其是后者,凌玉章仗着这是虞凝霜只为自己米寿寿宴准备的糕点,已经在她面前炫耀多回了。如今刘太后可算是吃到了,可算灭了凌玉章的威风。
  随后,刘太后赐了虞凝霜一根沉甸甸打手的葫芦头金簪,以及两匹湖蓝色花罗。
  虞凝霜极其恭谨地收下,微低着头,费尽力气才压住疯狂扬起的嘴角。
  这才叫真的赏赐啊!
  光那一根金簪就顶她一年的俸禄!
  也不怪听闻她调令的时候,翰林司另几位公事管脸都气红了、眼睛都气绿了。
  与他们讨好阖宫上下、以期那一点点不知何时到来的赏赐相比,虞凝霜今后只用守着太后娘娘一位,时不时就能得赏赐,还样样都是精品。
  当然虞凝霜心知肚明,这样的锦绣富贵也不是白白得来的,高收益必然伴随着高风险。
  这不,太后娘娘的第一道考验居然立刻到来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官家要往御楼观灯,赐宴从官,整日都忙碌。”
  刘太后缓缓道:“等到十六,哀家欲置办一场小宴,相请官家和齐郡王一对手足,并着几位皇子皇女。虞娘子,那宴席上的饮子糕饼就交给你了。可得做两样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