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感觉我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雪迟是谁?”
  青年茫然地睁大眼睛,无措地看向陈梦。
  他的左手被固定住,只好用右手不安地抠挠脖子,指甲经过暴力修剪五个指头全部露出血肉,它本该伤害不了自己的,可青年却硬生生用指腹划出三条血痕。
  一旁的仪器检测到病患心跳每分钟超过150,陈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也顾不上本子了,立刻跑到墙边按下红色按钮,“春归,深呼吸,冷静一点!”
  青年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整个人蜷缩起来,针头在他的挣扎下被迫抽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被单,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剥离出他的身体,他不可控制地开始颤抖痉挛。
  在医生冲进来为他注射镇静剂的时候,春归留意到病房里还待着另一个陌生男人,几乎是在与男人对视的刹那,他的心头就涌上一股未知的情愫,紧接着胸椎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得到缓解。
  他被医生手忙脚乱地按住头部和身子,他的鼻梁重重埋进被子里,他挣扎着看向男人所在的方向,针头却在此时推到了底,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病房外,护士长得知消息后匆匆从另一栋楼赶来,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状差点没把胆吓破,对陈梦的语气自然算不上多好。
  她没好气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你别乱说话刺激他了!上面的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们,不就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死,但我们小小医院哪承担得起这尊大佛?你就让他好好维持生命吧,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陈梦的衣袖上还沾着血,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护士长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万一把人骂跑就不好办了。
  她静了一瞬,不自在地清咳几声,放柔了语气问道:“你那个本子记录到哪一次了?”
  “两百九十九次。”陈梦刚才一直在游神,也不知道护士长叽里咕噜说了堆什么,她选择回复对方最近的一次发言:“我猜测这是他在潜意识世界里经历的第两百九十九次人生,但很奇怪,比起之前的有条有理,这一次很多逻辑都对不上……”
  “行了,”护士长见这女娃没事,暗道是自己多虑了,她最近为了升职一事没少往另一栋楼送人情,这会儿又要过去了,她忙声道:“等他醒了你多注意点,人死了我们真没办法交待,那我走了啊,有事你找隔壁朱主任。”
  陈梦这才知道对方此行就是来看看春归死没死的,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过了半晌,护工推着保洁车进房,把沾血的雪白三件套换下来,女生靠着墙,直勾勾地盯着,心情蓦地更不好了,她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把笔记本扔在地上,泄愤似地踩了几脚,又冷静地拍拍灰捡起来,路过的护士看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她,都被她一一瞪了回去。
  或许是接触的时间太长,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陈梦很难不想起自己与春归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她还在读大三,刚来医院实习。
  在她之前,听说一区总共安排了一百多名护士,她们都曾接管过这位重量级别的患者。
  可不知这患者是哪点比有躁狂的病人还难忍,这群护士每个人都坚持不到半天就纷纷跑到护士长那里告状,还用辞职抗议做威胁。
  这哪能啊,快年底了,精神病院的护士本来就不好招,更别提经验丰富的,她们这一走,医院不就彻底翻天了?
  护士长只好耐着性子把她们一个个哄好,然后一转身,就看见躲在角落里偷吃患者水果的陈梦。
  护士长刚受了气,正想拿这个实习生开开刀,但转念一想,她的笑容又扬了起来,她挥挥手喊陈梦过来,还拿了根能量棒往她口袋里塞。
  她说:“小陈啊,实习这些天累不累啊?你运气不好,刚好分来了一区,要知道咱们医院四个区就属一区最危险,前些天又有护士被患者打受伤了,这事你知道吧?这样,李姐这里有份好差事交给你……”
  陈梦生性怕麻烦,典型的石头磨子,有人推着她才肯动一下,恰好护士长说只需要她负责一个病患,平时就记录他的表现、所有不合常理的地方,然后三个月整理一次资料交到上级干部处就行。
  对精神病院来说,这种轻松的差事错过一次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第二次机会了,于是陈梦欣然答应下来。
  其实在此之前,陈梦就听说过春归,毕竟他那件事在两个城市都闹得沸沸扬扬,政府亲自出面才把热搜压下去,但他的大名,在水城依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甚至有段时间全城的家长都不放心自己二十几岁的儿子出门。
  因为春归杀了两个人。
  一个叫乔俊,一个叫洛赫。
  如果只用寻仇结下此案,倒不至于这样人心惶惶了。
  可问题的核心就出在无差别、没证据。
  当时上级向下面施压,一个星期必须侦破此案。
  水城警局别无他法,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先从春归的人际关系网下手,可越查,他们越感到惊讶。
  因为自高三那年春归的奶奶去世后,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人际关系也断了。
  这么多年来,春归都犹如一根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结识任何人!
  可他没有工作,也没卖掉老家的房子,他的亲人甚至没给他留下任何存款,他哪来的钱维持生活呢?盐扇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