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微问大家,“我们之前推断这是一起无差别投毒案。是基于前两个投毒物品,樊记的菠萝包和信封。这次却是催缴电费单。法证也采集其他单元门口贴的缴费单,全部没有毒。这说明什么?王美云是被凶手选中的。”
  她左手拍右手,“还是我之前提出的那个疑惑。无差别投毒的凶手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不会只毒死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对方在家的情况下毒,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不是一起无差别投毒案。而是凶手为了麻痹警察,故意掩盖真正的受害者。”
  众人听得入神,卢哲浩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杀妻。”秦知微问大家,“一个具有反侦查意识的凶手,他足够聪明,想杀人,又不想坐牢。那他会怎么做呢?他会给出多个干扰因素。就像我们从小做选择题,出题人总是给三个干扰答案一样。这个杀人犯只是套用这个出题方法。这样就可以误导我们警方办案。”
  张颂恩搓了搓胳膊,“这也太变态了吧?”
  秦知微摇头,“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芝加哥投毒案后,有许多模仿案件,其中好几起杀妻骗保、杀夫骗保的案子。但是模仿终究只是模仿。如果他杀妻的时候把他自己也杀了,这个案子永远都是疑案。”
  她的金手指看不到死人额头有红字。
  虽说她给的理由大胆,而且毫无证据指向吴德恩,但大家都愿意尝试查这个人。
  理由很简单,从氰1化1物查起,整条工业链,销售链都得查一遍,这还只是香江本土,如果加上从国外进口的氰1化1物和走1私进来的氰1化1物,那工作量加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查不完。到那时凶手不定还要杀多少人。
  基于这个理由,他们宁愿选择相信秦知微。
  可是光他们相信还不够,最主要是法官得信。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卢哲浩适时给大家打气,“既然学校清单没有采购氰1化1物所用化学材料。他一定是从私人渠道采购。这里面肯定有个接线人。我们可以调查吴德恩的人际关系。再查查他有没有给老婆买保险。”
  除此之外,“还要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我记得他名下没有车,那他势必要坐出租车。”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吴德恩确实是五尺三,身高也符合。”
  突然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查,大家都很兴奋。
  一连几天重案a组都在调查吴德恩的个人信息、经济状况,甚至连体检报告都不放过。
  这天是周六,秦知微没有休息,跟大家一起办案。
  卢哲浩让大家汇报最近查案进展。
  擦鞋高负责调查吴德恩的经济状况,他去银行查过他名下有三万六的存款。每月还四千二的贷款。但是上个月却定了一辆价值二十万的车。他到香江几大保险公司查过,前年他在三家保险公司给妻子各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总价值高达200万港币。
  “杀人动机有了。”
  卢哲浩看向孤寒罗,他和张颂恩负责调查吴德恩的人际关系,亲朋好友中没有人做化学相关工作。
  卢哲浩告诉大家,“跟踪组这些天一直在跟踪吴德恩,他最近很老实,住在朋友家,上班、下班、到警局询问案子进展,也到保险公司。不过前天有个前同事私下找他,两人吵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跟踪组没有盘问前同事。不过我已经从线人那边得知前同事经常走私违规化学材料到香江。”
  其他人眼睛一亮,“氰1化1物购买渠道也有了。”
  这个才是最难查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张颂恩眼巴巴看着他,“浩哥,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卢哲浩看向秦知微,她点了下头,“记得把他那个前同事一起抓来,让他们互咬。”
  经她这一说,卢哲浩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查了这么多天,憋屈这么久,终于可以逮人了。
  一行人带着武器浩浩荡荡出发,秦知微没有跟过去,而是翻看法医、法证的报告。
  这次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共犯,用证据无法驳倒,就只能诈这个共犯逼他招认。
  她心里琢磨好腹稿,等人抓过来时,秦知微在监控室,卢哲浩和孤寒罗一起审吴德恩的前同事张松。
  张松以前也是大学老师,教的也是化学,因为作风不正,与女大学生发生婚外情,被学校开除。后来他破罐子破摔走私化学材料赚了不少钱,公然包了二奶,他老婆只要他拿钱回家也不管他。
  张松被学校辞退时,许多人还嘲笑他,可是等他功成名就,所有人都开始羡慕他。
  卢哲浩和孤寒罗审问,两人臭着一张脸,活似别人欠他们八百万。
  他们审问的方法也很直接,将这些死者照片一一亮在张松面前。
  氰1化1物死状极为痛苦,虽说没有血腥,但是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狰狞。
  张松只看了两眼就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撇开视线。
  “吴德恩给妻子买了两百万人身意外险,找你买氰1化1物,为了洗清自己嫌疑,他不惜给无关紧要的外人下毒。你提供毒药给他,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张松面色惨白,心里惴惴不安,但是招认自己走私就得坐牢,他当然不肯承认,面上打着哈哈,“那是他老婆,他怎么可能会杀妻。”
  孤寒罗轻哼一声,“浩哥,你干嘛跟他废话。姓吴的已经招认他是共犯,我们直接将他一起送去坐牢,也算为民除害了。”
  张松眼里闪过惊恐,下意识看向卢哲浩,对方却似乎在思考,他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眼瞅着对方在思考许久后要做决定,他先一步开口,“不!我没有!我不是共犯。我又不缺钱。”
  真是老狐狸,到这时候也没透露出有用信息。
  张颂恩和擦鞋高急了,“他怎么不招供啊?”
  秦知微却早有预料,“三起下毒案,死了七个人。他走私这种违禁化学品,酿成如此严重后果,至少要判十年以上。这么大的罪,他怎么可能轻易招供。”
  张颂恩恍然大悟,“难怪!这种老油条最难对付了。”
  审讯室,卢哲浩抱着胳膊打量张松,眼里依旧有怀疑。
  孤寒罗却是一拍桌子,“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可是两百万。你能不心动?”
  “我又不缺钱,怎么可能会心动。”
  他翻来覆去只说自己没有参与,却不肯承认自己走1私。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卢哲浩坐在边上,顺手开了门。
  屋内三人同时看向门口,张松在看到秦知微时,很想移开,想到什么,却硬生生忍住了,为了看得更仔细,他甚至睁大眼睛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没等他看多久,卢哲浩走了,秦知微坐下来。
  跟黑脸煞星相比,秦知微就要温和多了,她慢条思理整理桌上摊开的照片,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开的什么车?”
  “奔驰w140”
  秦知微赞道,“好车。你经常带女朋友去兜风吗?”
  张松表情舒缓,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是啊。豪车配美人才是绝佳。madam要是喜欢,我可以免费载你。”
  秦知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追问,“你和吴德恩关系好吗?”
  “一般。他很嫉妒我有钱开豪车搂靓妹。他可能心理变态,才会走这一步。你说他是何苦呢,想赚钱找我啊,何必杀了自己老婆。真是糊涂!”张松一脸可惜直摇头。
  秦知微耸耸肩,“你说得对。其实这个案子很有意思。一开始我只以为是普通商业投毒案,没想到后面发展成模仿投毒案。之后又演变成杀妻案。再然后我发现我想得还是浅了,这分明是一起交换杀妻案。”
  这话一出,监控室内的张颂恩瞪圆眼睛,凶手不是吴德恩吗?怎么成张松了?madam从哪得出的结论?
  孤寒罗也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张松。张松才是幕后主使,吴德恩只是工具人?
  他重新审视起张松,嘴里喃喃,“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招供呢。”
  换成他,也不敢招供啊。这两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这话差点让张松气吐血,他绷紧头皮,瞳孔睁大,嘴唇抖动起来,手下意识攥紧,这跟刚刚演出来的紧张完全不同,几乎眨眼间额头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两只眼睛就像探照灯仔细观察秦知微面部表情,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诈他。
  秦知微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异常,继续道,“你和吴德恩关系一定很好吧?他没有主见,一直按部就班生活。可是你呢?风趣幽默,敢想敢干。你当大学老师不是有多爱这个职业,而是你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但是当你被学校开除,周围人的崇拜全都消失了。你原本还可以找别的工作,但是你却铤而走险走私违禁产品。可见你虚荣心极强。”
  秦知微从自己带来的文件夹中,翻出一组照片,“这是跟踪组拍到的照片。你老婆早已出轨。但是你不敢声张,更不敢跟她离婚,因为你怕别人知道你被她戴绿帽。所以你想到了杀妻。你想杀人,却又不想承担法律责任,所以你说服吴德恩帮你杀妻。为了取信他,你先给中环无关紧要的人下毒,又在吴德恩家的缴费单抹上毒药,但是轮到他时,他却害怕了,你命令他,他却催三阻四就是不肯下手。所以你跟他大吵一架。”
  第36章
  张松脸色阴沉, 刚刚的轻松消失不见,“你们警察办案全靠猜吗?”
  秦知微身体前倾,眼神带着压迫, “你自以为可以操控吴德恩, 却忘了一件事,他胆小怯懦, 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心脏,禁不住吓……”
  就在这时,外面房门敲响, 卢哲浩拿着一份文件过来,“吴德恩已经招了。”
  说完他愤怒瞪着张松,秦知微接过文件, 看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他已经招认你是整件案子的主谋。他是共犯,顶多坐二十年牢就可以出来。而你却是牢底坐穿。到时候你老婆住在你买的房子里与新欢寻欢作乐。真是应了那句话:叛人者, 人恒叛之!”
  张松盯着那文件, 五官因为太过愤怒而扭曲, 秦知微却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径直站起来,“把他老婆和情人带过来。这两人的口供尤为重要。”
  孤寒罗起声应是, 两人正打算离开, 一直紧盯他们动作的张松却先一步叫住他们,“慢着!”
  孤寒罗和秦知微齐齐回头。
  张松握紧的拳头松了又张开,好半天, 他才下定决心, “我没下毒,我有证据!”
  吴德恩当初找张松买氰1化1物时, 张松就猜到吴德恩想给人下毒,“我以前也是老师,知道大学里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
  他以为吴德恩是想杀妻,所以就没追问。但是为了辖制住吴德恩,他偷偷跟踪对方,在吴德恩下毒时,他用录像机偷拍。
  “相机呢?”秦知微怎么也没想到张松居然会有本案重要铁证。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张松这次却没那么容易松口,眼巴巴看着秦知微,“我主动招供,是不是可以轻判。”
  秦知微真不想给这人轻判,但是法庭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吴德恩这个罪魁祸首就没法定罪,她沉着一张脸,“我们会向法官表明你协助警方办案。至于能不能轻判要看法官。”
  张松报出相机地址,就藏在家中书房。
  卢哲浩在监控室,扭头看了眼张颂恩和擦鞋高,两人立刻出发。
  秦知微追问,“前天你和吴德恩因为什么吵架?”
  张松垂下头不想说。
  秦知微却没有给他机会,哂笑一声,“要不然我现在去问吴德恩?”
  吴德恩开口,肯定要抹黑他,张松知道瞒不住,只能不情不愿开口,“我逼他帮我杀我老婆。他不肯,还威胁我,我帮他提供毒药,他出了事,我也跑不了。”
  吴德恩是有恃无恐,知道张松不敢告发他。张松气吐血,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可以。就是不肯帮我,摆明是跟我过不去,亏我之前还那么帮他。”张松骂骂咧咧,大概在气头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秦知微抱着胳膊,看着张松面无表情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你老婆?你出轨,你老婆也出轨,互不相欠。”
  “那怎么一样?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张婆言之凿凿,俨然一副大男子主义。
  监控室,原本带着律师过来给张松办理保释的张松老婆看到这一幕,脸色相当难看,她恨得咬牙切齿,冲律师道,“不必办理保释。”
  送走张松老婆,擦鞋高和张颂恩也回来了。
  擦鞋高在门口遇到张松老婆和律师,两人气呼呼,好像谁欠了他们八百万似的,他有些奇怪,“她怎么走了?她不是来保释她老公吗?”
  卢哲浩把刚刚张松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擦鞋高为了查案奔波好些日子,心情郁闷,这会终于有件开心事,掐腰大笑,朝着监控室的张松骂道,“活该!”
  其他人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