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脑中并无过往记忆,但是此刻对着一个明显认识他的鲛人,却不想立刻表现出来。
  现在敌我难分,他更愿意做个小人,不管这个臣澜是好是坏,他都要尽力从他嘴中多套一些消息出来。
  臣澜听了韩修的话,手中伤药的动作丝毫不停,只叹了口气,低声说:
  “是的,您在五十年前葬身于羽皇的凤凰火后,便是水玉陛下做了鲛人族的尊皇。”
  水玉这个名字一出来,韩修脑中就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他看到一群鲛人少年围坐在他身边,个个喜笑颜开,很开心地叫他哥,但唯独后方有个少年低着头不说话,显得孤僻冷漠,眉目间透着散不去的阴沉,而他腰间悬着一把淡青色、半透明的奇特短剑。
  潜意识里残留的感觉告诉韩修,那应该就是水玉了。
  韩修略微失神了一下,才对臣澜道:“既然已有新皇,就不要称我陛下了,不合适。”
  “额……”臣澜犹豫了一下,这次连上药的动作都停了停,才试探着问:“不叫陛下的话,那我……能像以前一样叫您哥哥吗?”
  臣澜居然是他的弟弟之一,韩修心中不禁尴尬了起来。
  之前凤云霄说,他没有血缘兄弟,却给自己找了二十多个拜把子的义弟,如今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鲛皇,一个就在他身边……
  莫名就有种,自己是个脚踏二十多条船的渣男的感觉。
  韩修掩饰心中尴尬,十分淡然地点点头,答道:“自然可以,另外也不要再用敬语了,就以平辈相称吧。”
  听了韩修的话,臣澜似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像个得了奖赏的孩子一样,然后说道:“那好,我以后还是叫你哥哥。”
  韩修微微颔首,表示很赞同,然后他又问:“你怎么会在做了千机堂的谋士?还给皇甫枭效命?”
  这个问题好像扯痛了臣澜的心事,只听他发出一声哀叹,才缓缓说道:
  “是我没用,等无极殿将带着你画像的竞买传单发得到处都是时,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可是无极殿实在不是好混进去的地方,强行抢人是绝不可行的,而鲛人尊皇虽然有三次无偿购买宝物的机会,但水玉陛下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就算真肯出手将你买下,恐怕也会对你不利。”
  “我思来想去,只好伪装成要进无极殿谋个差事,想混熟了之后,再寻个机会将你救走。”
  “可惜千机殿的管理实在太严格了,对于未满一个月的新人,他们诸多防备,根本不给我接近的机会……哎,也怪我无用,那么久都没能找到机会。”
  “后来听说你被羽皇买走,我便改变计划,跟上了羽皇,想找机会带你出来。可是羽皇的人时刻围绕在你身边,我实在没有机会下手,于是只能不停地等下去。”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皇甫枭竟然要找谋士,助他从羽皇手中夺人,而我对羽皇下的功夫最多,这个任务自然就派给我了。”
  韩修听着臣澜讲述,知道他虽然是寥寥几句话,但内中艰辛必然不少。
  “辛苦你了,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年要不是你,我哪能活到今日?只是可怜我那些……”
  臣澜似乎要惋惜什么,但是却突然停住,然后干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总之不辛苦,反正能顺利救到你,这比什么都好。”
  韩修听出他话里藏着未尽之言,于是道:“到底什么可怜,别瞒着我。”
  韩修坚持,臣澜于是也不好再隐瞒,支吾了一会才说:
  “可怜我手下十几个鲛人弟兄,为了转移羽皇的注意力,我让他们去破坏羽族西泽洲的引水工程,结果……都死在凤凰火之下了。”
  听到这里,韩修一怔:“在西泽洲破坏水渠的,是你的手下?”
  “是。”臣澜点头,声音悲切。“如今,能顺利让皇甫枭同意与我们兵分两路,都是我手下那些弟兄用命换来的。”
  “当时皇甫枭抓了你,为了让他放心地留在羽族境内,我必须让他相信,羽皇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以皇甫枭的性格,一定等不及回人族境内,会先在羽族落脚。”
  “对了你放心,就算你自己不变回鱼尾,我也会暗中帮你的,我绝不是要眼睁睁看你被皇甫枭欺辱。剖开鱼尾的事,也是为了让他充分信任我,但是如果他真敢那么做,我也有把握能拦住他的,绝不……”
  臣澜很怕韩修误会他什么,于是说到一半便焦急解释起来。但是这些小细节,韩修又怎么会理解不了,于是打断他道:
  “我知道,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你继续说。”
  臣澜这才点头,继续说下去:
  “为了拖延羽皇,我手下那些弟兄只好不断在西泽洲的水渠搞破坏,终于是顺利拖住了羽皇几天。”
  “然后等到你醒了之后,我便传讯让他们不必再拖,这时羽皇势必不会再留在西泽洲,我便顺势吓唬皇甫枭,让他不得不紧急转移。”
  “而他毕竟是害怕羽皇的,不敢带着你走,只能把你交给我。”
  一番话下来,韩修心中五味杂陈,颇为歉疚,尤其是对那些为了拖住凤云霄而惨死于凤凰火下的鲛人。
  “对不住,让你们为我牺牲这么多。”
  “你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真要论罪,都是羽皇凤云霄太狠毒,原本,我还侥幸期待,他抓到我那些手下,会顾着两国邦交,最多毒打,不会真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