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这些是什么呀?”
  小满好奇地指着那排简易的屋舍问道,李介丘闻声朝外看,是一排木头、茅草搭建的简易房舍,勉强能遮风挡雨,但要长期住在这儿怕也艰难。如今正是过年呢,元宵还没过,可这排屋舍瞧着并不喜庆,虽然门前也三三两两贴着红纸福字,但那些人大多抄着手一脸苦相,连孩子都不太玩闹。
  怪得很,按理来说,江阳府是富庶的大州府,可这儿竟有过得比宝塘镇百姓更困难的人。
  因小满掀开了窗幔,马车内流进冷风,有些刺骨冻人。
  李介丘将小满抱了过来,又抽出手将窗幔敛好,垂眸再看着小娃娃脸上的疑惑,只好说道:“阿爹也不知道呢,你待会问秦叔叔好了。”
  说起这个,小满却瘪了瘪嘴,小声嘟囔起来,“小满不问他。”
  听他闹脾气的声音,叶小尘也听得乐起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昨天在船上,秦叔叔不还带你玩了?”
  小满噘着嘴,控诉道:“秦叔叔可坏了!他抢小满的奶糊糊吃!青溪姐姐明明准备了两份,他自己的吃完了,还要来抢小满的!可过分了!”
  李介丘听得噗嗤笑了起来,小声哄道:“他逗你玩的,不会真抢的。”
  哪知道这小家伙儿却叹了一口气,摇着脑袋用重重的语气说道:“他抢!他都吃光了!他吃了两碗!”
  李介丘:“……”
  叶小尘:“噗——”
  夫夫俩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谁能想到秦执还能和孩子抢吃的,瞧他在外也是个阔绰的大老板,竟是这样的孩子脾气。
  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没多久就听到青溪在外面轻声道:“李大夫、叶老板,江阳府到了。您是和家人下来走,还是坐马车进城?”
  听到这话,叶小尘好奇地掀开窗幔朝外望,果然看到一座巍峨壮观的高大城墙,上头有一面黑青大石,被一刀刀凿方削平,刻出森然的“江阳府”三个字。婢子青溪就站在城墙下,肩头拥着碧色宽大的斗篷,头罩大雪,衬得她格外渺小。
  李介丘又看向叶小尘和两个孩子,小声询问道:“要不要下去走?”
  叶小尘思索片刻就点了头,虽然冷了些,可已经六七日没有好好活动,骨头都要坐硬了。
  小满更不必说,他是最兴奋的,连忙举起手冲青溪喊道:“走的!小满走!青溪姐姐,小满要自己走!”
  标致的木头美人瞧了这可爱的娃娃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招来婢子送上油纸伞,又福身说道:“那头羌原和杨绣师也说要进城走走。”
  自从知道杨禾已经和离,青溪对他的称呼就默默换成了“杨绣师”,听起来文雅又厉害,真就是读过书的人才能叫出口的。连叶小尘听了都忍不住高兴,更别提杨禾了,更是受宠若惊。
  听了青溪的话,四个人都下了车,满是新奇地望着四周的景色。
  叶小尘一眼就看到了杨禾,真就一日不见倍思亲,立刻眼睛发亮地扑了上去,抱着人喊道:“杨禾哥!你怎么样!还觉不觉得晕?”
  杨禾也抱着他,亲昵地答道:“好多了!给的药效果好,我在船上就好多了,你呢?”
  叶小尘笑着答:“我也好多了,不过在船上可难受了!晃得我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羌原还是面无表情,但手上撑着的伞却握得紧紧的,严严实实罩在杨禾的头顶上。
  杨禾把人拉到伞下,小声说道:“你刚刚看到城郊的屋舍没?我听羌原说,那都是从边关逃来的流民,就是阳山关那边的。”
  第330章 李家
  流民?那其实和家里的陈叔一家人一样了?
  叶小尘微微一惊,忙问道:“那么多人?阳山关那边、打得很厉害?”
  杨禾哪晓得这些,他抿着嘴摇头,“我也不清楚。你家有三个下人就是从阳山关来的吧?往年也打,但没有这样厉害,更没见过那边的人逃到宝塘镇的,这两地还是离得很远的。”x
  叶小尘只是听得点头,一边说道:“那这样说,陈叔他们算是幸运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的人、衣裳也穿得很薄,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冻得青紫呢。”
  杨禾只是说:“陈叔他们是运气好,不过他们运气好是遇到你们了。卖身为奴,要是遇到霸道跋扈的主家,日子也不好过呢。”
  两个哥儿说了一会儿,另一边的李介丘已经在喊了,“小尘,我们走吧。”
  听到李介丘叫他,叶小尘又朝杨禾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我先过去了!”
  说罢他又低眉扯起斗篷上的大帽子罩在脑袋上,提起衣裳朝李介丘奔了过去,青蓝色的衣裾在雪地上开出大朵大朵的花,如崭新的鸢尾花瓣。
  他抱过去一把抱住李介丘,朝人扬起脸直笑,雪白的兔毛映衬着他的脸颊,越发肤白似雪。
  李介丘将人牵住,温声说道:“雪大,小心些走路。”
  雪如鹅毛纷纷,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李介丘将手里的伞递给叶小尘,然后又重新打了一把伞。一人牵着小满,一人牵着杏花,就这样信步进城。
  秦执的马车走在最前面,这大少爷竟然也慢悠悠下来了,婢子青溪撑着伞伺候在一旁。
  这骚包哪怕在路上这几日也是一天一套不重样的花衣裳,前天穿绿昨日穿红,今天就穿着一身蟹壳青。外衫是蟹壳青,内衬是缥碧色,腰间却扎着妃红的双股腰带,配上坠着孔雀蓝长流苏的雕花羊脂玉佩,肩上还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斗篷虽然是素白,但上头绣着银线暗纹,精致又贵气,整个人都如一只花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