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晔数落简兮好几日,觉得她做这些路边摊的吃食拉低一品阁的档次。可达官贵人是客,赶路的百姓也是客,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没过两天,绿倚也加入简兮的行列。她本以为简兮另辟蹊径,想到赚钱的法子,没想到她真的只是闲不住在打发时间。
  站在柜台前,绿倚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算珠,越算心越虚,她愁眉苦脸叹气:“再这样下去,老本都不够吃。”
  简兮掀开竹帘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香菇肉馅饼。反正大堂里无人,她把盘子随手放在柜台上,自己先拿起一块馅饼吃,边吃边调侃绿倚:“嘿,还没成婚呢,就把自己当老板娘了,说话都和陈老板一样。放心,等到时候江东太平了,酒楼生意会再次好起来,忙得你焦头烂额。”
  绿倚微微瞋她一眼,倒是对她大战当前依然泰然处之的样子十分佩服。她忍不住问简兮:“战场风云变幻,你不担心诸葛先生吗?”
  “担心啊,但我相信此战必赢,必胜。不只是三江口,后面的大战我们都会赢。”
  绿倚疑惑:“明眼人都看出曹操这次兵多,势如破竹,你为何好像提前知道他会败一样,如此泰然处之?”
  简兮说:“曹操之前连胜好几场,成了骄兵。有道是骄兵必败,再加上大都督和诸葛军师坐镇,这一场关乎江东生死,肯定能拿下。”
  虽然她知道赤壁之战孙刘一定会胜利,可各种细节她并不清楚。况且她这个变数已经存在这么久,改变过一些事,她暗暗期望赤壁之战结果不变,她认识在意人也不要受伤。
  简兮正准备收拾东西出摊,门外有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差点儿撞到墙边的置物架。
  “何事慌张?”绿倚皱起眉头,声音不悦。
  店伙计指着大门外,脸色苍白呼哧带喘,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早上出门找高屠户取货,路过江边,见江边围了好多人。我走过去一看,发现江边停着三艘船,船上都是穿曹军衣服的死人。”
  渡口围了越来越多的人,简兮和陈晔他们过去时,远远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恶臭。
  几人很谨慎没有冒然靠近。
  简兮对陈晔说:“先回一品阁吧,这段时间闭店不做生意了。”
  陈晔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问:“你怀疑这些尸体有问题?”
  “我只是担心。这些曹军尸体忽然出现在柴桑,实在反常。”
  一品阁闭店歇业的第五日,陈晔收到乞丐递来的消息,江东大营瘟疫肆虐。
  曹操大军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加上北方士兵不适应南方气候,伤寒在曹营爆发,大量士兵感染而死。
  他们将死去的士兵放置装满粮草的船上,沿江漂至江东,引得吴军内也爆发了传染疾病。原本周瑜已下令将曹军尸体焚烧,阻止传染蔓延,没想到漏了一只船漂到柴桑渡口。
  没过多久,伤寒在柴桑蔓延开了。
  于福是大夫,在柴桑有家小医馆。他心善,给贫苦百姓看病诊金比其他医馆低。
  简兮刚拐进通往于福医馆的小路,路口处已经被排队的百姓堵上了。
  前来医馆求药的大多数老弱妇孺,有的妇人抱着高热的孩子哭泣,有的老人站不住靠在墙边似乎昏厥,有的人弯腰呕吐,周围人像躲却又不敢离开队伍太远。
  简兮掩住口鼻避开人群,她知道一条小路可直通于福医馆的后门,楚时曾带她走过一次。
  她抄小路从后门走进医馆,原本就不大的地方几乎人挨人,除了于福看诊的桌子有一点空位,其他地方到处是哀嚎哭喊的百姓。
  医馆里两个药童像陀螺一样打转,根本忙不过来。其中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行至后门看到简兮,小心地后退一步说:“阿七姑娘你怎么来了?于大夫再三叮嘱你们,近期别外出走动。”说话的少年以厚纱布遮面,只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睛。
  简兮心里也很着急,语速不由得加快几分:“一品阁有伙计染病,传染了几个人,我来医馆求几副汤药。”
  “草药不够了,于大夫已经派人上山去采。可汤药无法根治,只能缓解病痛,于大夫还在研究新药方。”
  简兮探头往里面张望:“于先生呢?”
  “病人太多了,先生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药童看着不大的院子里挤满颓然的百姓,直摇头叹气:“前来看诊的大多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加上病痛折磨,很多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于大夫想从他们口中问清发病症状,困难重重。”
  大夫看病需望闻问切,古代没有医疗技术检查,全靠大夫的经验和病人自己描述病症。若病人自己话都说不清,确实增加看诊难度。
  药童给简兮写了个方子,是于大夫前两天写下来缓解病痛的药方。
  “阿七姑娘若是着急,可按方子上写的去别家药铺抓药,再晚估计药铺也没有药了。”
  “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于先生。”
  简兮跑了三家药铺才买齐方子上的药材,她提着药包回到一品阁,一进门就闻到院子里苍术、艾叶点燃熏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