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尚幼时,他曾嫌弃这东西分明是女孩子的玩具,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天天揣在身上?但现在,跟棉花娃娃对话,已经成了他维持自我的唯一方式。
  楚子毅无数次祈祷,希望有朝一日娃娃能活过来,对他的独角戏做出回应。然而,当娃娃真正开口后,满心恐惧的他险些要惊叫出声。
  落照看着彻底呆滞的他,干脆在桌子上坐下,留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她也顺道用视线简单观察了他的身体状况——
  他才十二岁,但严重营养不良,身体极为瘦弱,完全撑不起过于宽大的衣服,皮肤因常年不见光,白皙到近乎病态。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有了残疾的趋势。可以想象,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陶家会收留楚家姐弟,是因为旁人的一句话。
  那场刺杀没有任何目击者,就算陶增将楚家夫妇的尸身丢在路边、不做任何处理,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
  就在陶增准备带着因受到惊吓而啼哭不止的儿子陶至离开时,他注意到地面上掉了一样东西。
  那长条状的东西躺在血泊中,蹭上了不少血迹,可这些表面的脏污并不能掩盖它反射出的光芒。他心下一动,将东西捡起,用帕子擦干净污渍,随后便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一个小字——屋。
  陶增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很自然便将小长条带回家中。等将儿子交到妻子手中后,他去找了家中的观灵者,试图探明“屋”字背后隐含的意义。
  在这个世界中,有一个接近于bug的存在,被称为“观灵者”。他们能从人的身上看出对方的命运线,并做出预言。若是能对预言做出正确的解读,就能使人逢凶化吉,甚至逆天改命。
  陶至就曾被预言为“活不过十五岁”,他的身体状况也证明了预言即将成真。
  为保住儿子的性命,陶增想尽办法,将一位名叫束雅锐的观灵者留在了家中,暗自祈祷着有朝一日,能为儿子寻得一线生机。
  束雅锐看到长条上的“屋”字后,脸色微微一变。得知长条的主人已经不幸殒命,他闭目凝神片刻,对此做出解释——
  “尸”气压住陶“至”,对陶至来说,恐怕是大不吉。何况,主人身上流出的血迹还曾覆盖住整个字,只怕死者的怨气将要缠着陶至一辈子。
  陶增大惊失色,赶忙询问此事可有解法。于是束雅锐又是一阵观察与推算,最终算出死者的子嗣与陶至之间,命中注定将会有一段纠葛。
  双方各有残缺的命运之线紧紧纠缠在一起,几乎是拧成了结。在线的尽头,他只能看出,两方将有一大幸、一大悲,一人遇难呈祥、一人堕入地狱。至于究竟谁能成为那个幸运儿,他理不清线的走向,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听完束雅锐的这一番话,陶增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
  和观灵者打过多年交代的他明白,只要观灵者没有把话说死,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有人为介入的余地。他很确定,他的儿子必然会成为那名遇难呈祥的幸运儿。
  陶增当即派人去调查死者的身份信息,极为顺利的,就将九岁的楚涟汐和五岁的楚子毅接进了陶家。
  楚子毅十岁那年,陶增同束雅锐翻遍各类能寻到的记录,找到一种逆天改命之法。
  陶至和楚子毅的命运线都不完整,注定了一个先天不足、一个命途多舛。最终,两条纠缠的命运线只能余下一条。
  束雅锐对着这个结果突发奇想,忽然指出,也许可以通过人为的方式推进这一过程。而他破译了家中用古文写成的秘籍后发现,此事确有过成功的案例。
  献祭楚子毅,将楚子毅的命运线补充到陶至身上,使他们合二为一,说不定就能让陶至摆脱因病早逝的结局。
  十岁生日当天,在小屋子里被困了整整五年的楚子毅终于得到机会,短暂离开了那方小小的空间。
  他就这样成为了陶至健康躯体的祭品,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的他才刚过十二岁,双腿已几乎无法行走。陶家没有那份为他准备轮椅的好心,他只能艰难地利用双手来移动。好在这屋子很小,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从门边爬到送食物的窗口,又或者从窗口爬到恭桶上解决生理所需。
  再过几年,他就会彻底瘫痪,在那张仅容一人躺下的小床上,怀着满腔恨意离开人世。
  “那个,小、小鱼……”
  楚子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熟练地用双手撑起身体,挪到了桌子前,仰头看向落照,轻声询问道:“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他已经不记得,这只布做的娃娃为什么叫小鱼了。反正这名字叫着挺顺口的,他就一直用了下去。离开这诡异昏暗之地,则是他没日没夜对着小鱼许下的心愿。
  “没错,我来这儿,就是要带你离开这破地方。你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落照微微一笑,伸出机器猫一样的小圆手,想要摸摸他的发顶。然后她就被卡在了那里。五厘米的短手和二十厘米的身高限制了她的动作,她压根儿……碰不到人。
  下个瞬间,她被就楚子毅极为珍惜地托在了手掌心。
  捧起她之前,他还特意将被磨脏的手掌擦干净,生怕会弄脏她本就有些磨损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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