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到小厨房时,白桦正在烧菜。
  厨房之中,醋味很浓,倒是开胃。张公公定睛一瞧,白桦正在做一道糖醋脆山药。
  白桦将新鲜的山药洗净削皮切片,下入锅中,用老陈醋翻炒入味。
  做好后,可以看到清淡白净的山药片裹上了咸酸口的老陈醋,再加入适量冰糖中和醋味,吃起来酸甜口,味道更是爽滑清脆,有酸味做底味,更加突出了山药自身的鲜甜。
  白桦做好了糖醋脆山药,用筷子夹了一块品尝。
  这道糖醋脆山药的口感果然如同预料之中酸酸甜甜,甜没有霸占了酸,酸也没有覆盖了甜。白桦此时的心境,便与这盘菜的味道相同。
  既甜蜜,又酸涩。
  白桦的心中,既有与思慕多日的人相见的欣喜和雀跃,也有与他相见后的迷惘和不甘。明明曾经他们关系那么要好,楚慕为什么要装作与自己并不熟悉?
  白桦的心像是一张原本平展的白纸,却被一只手一把揉成纸团,变得皱皱巴巴,满是千头万绪。
  这只揉皱人心的手不是旁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了多日的楚慕。谁能想到,如今再见面,他们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一般,久久不能相认。
  张公公将这一幕捕捉在了眼底,敲了敲门,示意白桦。
  白桦这才发觉,太子身边的张公公,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门口,连忙起身相迎。
  “公公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白桦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今日匆忙,也没做什么拿得出手的吃食,公公要是不嫌弃的话,一起用餐便是。”
  “无妨,杂家今日来不是吃饭的,而是给你送饭的。”张公公回道:“殿下心疼姑娘近日劳碌,托杂家给姑娘带了碗牛奶燕窝羹。”
  白桦双手接过,以示敬意。
  张公公做完了差事,踱步到门口时,却最终拂尘一甩,转过身来说道:
  “杂家自从身上挨了那一刀之后,自然没接触过男女情爱之事。只是杂家宫里的事情见多了,也多少琢磨出来,情爱是个什么滋味。”
  白桦有些茫然,抬头看着说话的张公公。
  “杂家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贴到殿下身边的莺莺燕燕。倒是反过来让殿下如此上心的女人,白姑娘是头一个。姑娘冰雪聪慧,应该知道殿下是什么心意。”
  张公公苦笑道:“即便白姑娘不能回应,也不该一直拖着,凉了殿下的心。”
  “我与殿下同处深宫之中,本就是一桩交易,与情爱无关。更何况,殿下千金之躯,又哪里是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沾染的。”
  白桦坦荡道:“殿下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而已,到时候日子久了,兴头也就淡了,还请公公放心。”
  “杂家年纪大了,话未免多些,姑娘见谅。”
  张公公甩了下拂尘,慢慢地离开了,没再多说一句话。
  张公公因为早年去势,身体生得自然比别的男子矮一些。如今又上了年纪,脊背有些佝偻。远远望去,倒不像一个太监,而像一个慈父。
  回到太子寝殿,张公公看到太子独站在窗前,身边没让任何人服侍。想来应该是太子不想以软弱示人,因此屏退了众奴仆,独自黯然神伤。
  窗外寒风刺骨,太子没站一会,便剧烈咳嗽起来。
  张公公忙迎上前去,太子见到是张公公,眼眸中瞬间明亮起来。
  “让你替我问的事情,怎么样了?”太子的语气中有些难得的急迫。身为储君,本应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而眼下太子,脸上却有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张公公不忍心再看太子的表情,避过脸去,回道:“殿下早些歇息吧。”
  “那些补品她不喜欢吗?”沈淮南的情绪有些激动,疯狂地摇着张公公的肩膀:“她不喜欢吗?她喜欢什么,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我都想法设法帮她找来。”
  今日太子设宴,原是想给楚慕些威慑,让楚慕主动放弃讨要白桦的想法。
  但哪怕是最后太子以将军一家的名誉声望,乃至身家性命相胁迫,楚慕也最终都没有松口。心诚至此,饶是贵为一国太子,沈淮南也无计可施。
  如今借送补品的由头,太子让张公公去问了白桦的心意。从张公公一人回来的时候,太子便知道白桦的答案,可是他不甘心,非要张公公亲口告诉。
  “回殿下的话,白姑娘对奴才送过去的牛奶燕窝羹没有兴趣,想来应该是……不太符合白姑娘的口味。”
  张公公说得委婉,沈淮南却听得真切,终是气笑出声:
  “你替我一字不落地去回禀陛下:儿臣身为人臣,本应该替父皇分忧。父皇为楚将军所求之事,父皇将得偿所愿,楚将军也将得偿所愿。”
  一夜过后,楚慕和皇帝都得到了消息,无不欢欣雀跃。
  第二日,皇帝早早就差人去请楚慕进宫。皇帝要亲口告诉楚慕,也是借此告知天下人,他是个好皇帝,不会亏待每一个替他尽心竭力的臣子,哪怕是太子宫中的厨娘,也会赏赐给他们。
  皇帝在天下人面前,博得了一个美名。皇家有了喜事,又当封赏六宫,因此阖宫上下,无不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