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确实是我们太过自负,考虑不周,以后这事儿不要再犯了,案子只能在衙门里或者在隐蔽之处和官府的人谈。其他人不要再透露了。”
  他顿了顿,看向自己的弟弟,“我的弟弟也不例外。”
  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心中似乎还有些不服,但碍于张彪的威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张林脸上青紫交加,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哥,我这辛辛苦苦带着娘做的烙饼来见你,你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些?”
  “烙饼呢?”百里辛忽然开口。
  张林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张笑脸,“烙饼刚才还在筐子里啊,还是我都分给大伙吃了。”
  “你哥哥明明就在后院睡觉,我们就没人拦着你,你大可以带着烙饼先去找你大哥,问问他吃不吃是。可你口口声声说是来找大哥的,却连去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都这个时候,还在卧房里睡觉。除了晚上出任务外,还有可能是生病了吧?可你一上来直接肯定就是出任务,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你大哥有可能会生病。”
  “你娘做了这些烙饼,倒是让你全都做了顺水人情,送给了衙门里的捕快们。本来该吃的亲哥倒是一口没吃上,你这送的是哪门子心意啊。”
  “该不会是觉得反正自己怎么样哥哥都会原谅宽容我,但其他人需要安抚讨好,所以才把饼都给其他人吃了吧?你哥在你心中就这么没有分量吗?”
  捕快们面面相觑,他们有的人手里还捏着没有吃完的烙饼。
  刚才还觉得美味的烙饼,现在却觉得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弟弟张林看看张彪,又看看众人,求助地扯了扯张彪的袖子:“哥,你说句公道话。”
  张彪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了一眼弟弟,用有些干涩的嗓音道:“小林,你先回去吧,告诉母亲,不用为我担心,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家。”
  张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彪,才拿起筐子离开。
  临走之前,他还暗暗瞪了百里辛一眼。
  等到张林走后,张彪才看向百里辛:“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知道先生刚才说的都对,但先生你到底是初出茅庐,不知驭人之术。大伙一块干活,你这样严厉地指责他们,他们嘴上可能不说什么,久而久之就会心生怨恨和隔阂,影响日常工作。”
  张彪喉结滚动一下,看着站在对面的百里辛,“我不是说先生做错了,只是觉得,先生可以用更柔和的办法来沟通和解决。”
  百里辛看了眼张彪:“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唱红脸,有一个人唱白脸。”
  张彪瞬间一僵,诧异地看着对面的百里辛:“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年脓疮,总要挑开才能将里面的脓挤出来。虽然疼,但过程必不可少。我不是你,张彪,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慢慢讲道理。我需要用最快狠准的方式将问题暴露出来。”
  他不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他到离开只剩下几天的时间。
  如果想张彪说的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可能等他离开,这个问题也无法解决。
  泄露机密,这是很严重的过失,并不是写错字或者拿错东西那种可以轻易谅解的过错。
  在很多时候,可能就是某人觉得无所谓的一句随口之言,就有可能让无数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可这个衙门的人竟觉得这种事情稀松平常,这很可怕。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根本没有重视这一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就像刚才有个人险些将他们这两天在干什么告诉张林,但其他两人很果断地打断了他。
  “这个锅我来背。”百里辛看向张彪,“我愿意当那个挑开脓肿的针。”
  张彪呆在原地许久,才喃喃道:“我等众人,与先生之胸怀远见,如隔天堑。”
  他恍惚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先生刚才说得没有那么多时间,是什么意思?你要走?”
  百里辛思忖两秒:“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那么长时间的耐心,看到一个重大错误慢慢纠正。”
  不愧是捕头,观察力果然细致。
  张彪“哦”了一声,虽然还有有些疑惑,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酝酿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一个他不太敢碰触的问题:“在先生看来,家弟真的对我如此冷漠吗?”
  百里辛:“是与不是,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张彪,你是个聪明人。你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可实际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对于心思细腻的人而言,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讲出来,自己应该早就察觉了吧?”
  张彪深深看向百里辛,片刻后,他朝着百里辛恭敬一拜,“先生,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张彪笑得有些牵强,“我弟弟很嫌弃我这个哥哥。他回家那天,穿的是亲戚家的锦绣华服,我身上穿的是打了补丁的粗布麻衣。他长得像三月里的桃花,我长得像是地里的土豆。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可能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我看到的是厌恶和抗拒。”
  “我想,如果我们两个不是血亲,而是两个陌生人的话。我弟弟在街上甚至不会朝我多瞥一眼。”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喜欢我弟弟。我看到了太多世间脏污,但我弟弟不同,他小时候是绫罗绸缎养起来的,生活在象牙塔里,在他眼中世界都是干净澄澈的。我多年后再见他的第一面时,就发誓一定要守护好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