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戴着橡胶手套,手持一柄特制的采矿钳,另一只手则提着葫芦形状的收纳瓶。瓶子是用铝打造的,外面没有什么釉彩和团,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让这里看上去像是大地星空。
  特制的采矿钳能够很轻松地剔下挂在粉蓝色晶体残存的珊瑚虫尸体。它们腥气扑鼻的尸体蒸腾出的水汽,在阳光下几乎凝结成淡淡的烟雾。
  用钳子夹一下,粉蓝色的烟雾立马从口器当中涌出来。
  这场面看上去容易让心理柔弱的做噩梦,实在是严重的精神污染。
  采矿的村民们也是适应了非常久,才不至于被迷乱的色彩与烟雾冲晕,做噩梦。
  十三岁的少年布吉卡萨四肢健全,作为家庭里唯一的男丁,他需要在这片海滩上采矿来补贴家用。去年秋天,海浪最凶猛的那几天,他的父亲消失在了大海上,再也没有回来。
  家中只剩下他和体弱多病的母亲。
  布吉卡萨承担着照顾母亲的义务,将采矿工这份工作做得十分认真。他害怕失去这份自己唯一能做的工作。那样的话,生病的母亲将无法得到药物支援,镇上的医生也不会来给她看病了。
  他格外认真,一点都不敢偷懒,生怕被监工们看到,然后克扣分配到他家里的资源。
  布吉卡萨穿着厚重的水地靴,避免被尖锐的珊瑚虫壳给扎伤。这些珊瑚虫是特殊的,被扎到后一定免不了一场痛苦,严重的话可能会感染。现在的奔巴岛药物资源吃紧,稍不注意就可能死掉。
  当然,比死掉更加可怕的是被污染。虽然布吉卡萨没有亲眼见到过被污染的人,但他听同村的人说,奔巴岛本区那边的海滩上已经有三个被污染了。
  被污染的人双眼发红,浑身肿胀,牙齿越来越多、尖,直不起背,从腰上长出刀片一样的红色鱼鳍,脑袋一点点变得像鱼。
  被污染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处理方法很简单。丢进绞肉机里面。
  奔巴岛太小了,如果污染蔓延开,一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缺乏专业控制小队的市长为了避免一切可能的风险,只好这样做。丢进绞肉机,变成渣子,埋到二十米深的填埋场里。填埋场周围还牢牢封锁着,生怕出一点点意外。
  布吉卡萨打了个寒战。继续小心翼翼地在海滩上缓慢前进。
  因为海浪打沙的缘故,有些结晶矿会被沙子掩埋。所以他需要用采矿钳插进沙子里,一点点寻找。感受到阻碍后,就抛开沙堆看看是不是结晶矿。
  这样的工作,他每天都在做,已经熟稔于心了。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方面是母亲的压力,一方面是绞肉机的压力。
  海滩的采矿区是限定了界限的。因为近海的有一个地方之前是断崖,下面就是很深的海水,以及一些撞击礁石形成的乱流。
  布吉卡萨靠近这个界限了。看到前面漂浮在海面上的警示浮标,他转个方向,打算掉头从另一条线路上往回寻找。
  这个时候,忽然一道激浪打过来,一下子没过他的膝盖,将他拍倒在地。
  还好回退的浪并不卷人,不然以他这个位置,可能会被冲到断崖下面去。
  虽然是安全的,但布吉卡萨心里还是颤了一下。
  “好险……”他小声嘀咕一下。
  接着抹掉脸上的泥沙,手掌撑在身下紧实的沙地上站起来。
  手掌按下去的时候,就算是隔着厚厚的橡胶手套,他也感到下面有硬物,顶着手掌心。
  “这里还有结晶矿吗?之前漏了吗?”
  他站起来,用采矿钳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沙土。然后,用钳子前端的钳口夹住,慢慢发力,往上拖拽。不能太用力,不然珊瑚虫的壳裂开的话,清理起来比较麻烦。
  采矿钳夹着硬物,破水而出。
  没看到粉蓝色的烟雾,布吉卡萨顿时失望了,真可惜,不是结晶矿。
  正当他打算把这个没用的垃圾扔掉时,一个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就觉得这个小东西的形状貌似很规整啊。看上去像……布吉卡萨想了想,像是之前在镇上小学读书看到过的希腊数字“x”,也像英文字母里的“x”。
  对称的,灰白色,很有质感。
  似乎大多数少年都对很对称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喜爱。这跟喜欢笔直的木棍,或者呈现出“丫”字形的树枝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眼就喜欢上了。
  布吉卡萨舍不得就这么扔掉,就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水痕以及沾染的一些藻类。
  他将这个“x”形物体对着太阳看去。
  灰白色,透光性不错,外面有磨砂颗粒感,里面就水汪汪的,像是装着一条缩小了的河。
  “河水在里面静静流淌”。
  布吉卡萨将新收获的宝贝放进自己口袋里,然后继续找寻结晶矿。
  快一年过去了,他已经放弃去想这些结晶矿有什么用。反正能换东西就是。
  到晚上七点,开始涨潮后,一天的采矿工作就算结束了。
  傍晚的海滩更加漂亮。粉蓝色的光晕缭绕在海面,一个浪花过来,银白色的底色同粉蓝色一起交映出波光粼粼的海景。弦月高挂在天空,远方的海天线是平静的,像巨兽紧闭的眼缝一样,不知道它睁开后是明昼,还是坠落深渊。
  监工们有序组织村民矿工手工。他们站在海滩口的检查站,回收矿工们采到的结晶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