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家畜在暴动中变成碎片,有的甚至碎片都没有,化作湮粉了。
  当然,也绝不缺乏那些四阶进化者,踩着他人的尸体,冲上城墙,离站点只有一步之遥。
  加拉赫这位执事,就是一步之遥里最大的障碍。
  事实证明,她可以是躲在典长背后心惊胆战的女助理,也可以是站在城墙上的守关人。
  任何试图越过防线的人,都被她亲自撕成碎片。
  这些对付家畜的手段,是她在登上列车的前三年里学习的。
  列车有专门的教官,教他们战斗技巧,杀人技巧。
  没有什么血溅与内脏喷射的场景,因为那些东西都在暴躁的符文能量下蒸发殆尽了。
  浓浓的血腥味儿得以保留,漂浮在每一处空气之中。
  大概是这股味道让家畜们清醒过来,又或者是顾升荣的整合意志结束了。
  他们终于感到可怕,站在“蹦碎长城”上的加拉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他们没有胆量,冒着死亡的威胁,试图越过她。
  恐惧、
  停止、
  退缩。
  直到那一道“锁”重新降落在他们的登神长阶里,锁住一阶之后的所有天赋后。家畜们的起义、造反与对自我的追求,终于结束了。
  他们又要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生活当中,接受被列车这反乌托邦气质淘汰的惩罚了。
  加拉赫看着一片狼藉的第二车厢,低声说:
  “全完了。”
  这下,第二车厢里所有的管理者都免不了惩罚了。
  弄成这个样子,工厂也被毁掉,建筑也在熊熊大火中倒塌,道路被掀起地皮,那座城堡也被拆墙抠瓦……
  全完了。
  业绩没了,升职也没了,大概还要被降职,我还要在这底层车厢待到不知什么时候……
  加拉赫解除“蹦碎长城”,坐在台阶上,头发和衣服上落满了灰尘,浅色的瞳孔里,抖落一片黯淡的光。
  唯一完成的,只有阿伯特典长的任务……守住轨道电梯站。
  对哦,阿伯特典长!加拉赫惊觉,
  阿伯特典长还在危险当中。
  她大步奔向城堡。
  反正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起码,要把典长先生保护好。
  加拉赫对自己想要主动保护典长先生的意愿感到模糊,非要说个为什么,大概还是在于,她始终无法忽略掉典长先生神秘的气质。在这份神秘气质下,典长先生之前对她的羞辱,都显得那么温柔起来。
  她跑到城堡前,推开大门,慌忙大声喊:
  “典长先生!”
  城堡之中没有阿伯特典长的声音,只有一张谈判桌、倒在旁边失去生机的宋远霞以及一张盖了章的条约。
  “阿伯特典长!”
  加拉赫大声叫喊,
  无人回应她。
  ……
  昏暗的房间并不算大,甚至说有些拥挤了,对于一位列车长而言。厚重的窗帘没有完全合拢,露出一点缝隙,清晨的光从外面照进来。
  丁达尔效应下的光束似乎给人一种充满朝气的感觉,但,乔巡站在这里,只感觉到浓重的衰败之气。那种,似乎一切都凋零了的感觉,像雾气一样弥漫,让他的精神都变得有些湿润。
  阿格尼斯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唯一的光束在她头顶。趁着点昏暗的光,乔巡能看清她的脸。
  白,毫无血色的白。嘴唇却是满满的病态。一张没有生机的脸,唯独那双眼睛十分喜人。深色的蓝宝石、森林里的湖泊、幻想世界的海洋、星空下的蓝釉……什么样的形容都可以。
  那双眼睛里,大概装着一个幻想。
  金色的长发显得很慵懒,凌乱地落在脸颊上、耳朵上、脖颈间、锁骨上。
  黑色,裱有白色蕾丝边的整身长裙似乎落满了灰尘,满是陈旧的感触。她像是从灰尘当中爬出来的一样。一切都充满了古朴陈旧的气息,甚至于是衰败破落的。
  唯独,那双幻想世界一般的眼睛,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乔巡看得有些入神。
  他太喜欢这对眼睛了。几乎要涌出据为己有的想法。
  阿格尼斯·琴·希伯安,海上列车的三号列车长,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不,她绝对不能算是少女,也绝对不是十八岁。
  阿格尼斯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从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一杯红色的液体,轻轻抿了一口。
  “那是血吗?”乔巡忍不住问。
  阿格尼斯讥讽地说:
  “影视剧和文学作品大概的确是让人类对吸血鬼留下这份挥之不去的刻板印象了。”
  “抱歉。那,那到底是什么?”
  阿格尼斯手指轻点茶几,轻声说:
  “你尝尝?”
  她将杯子推向乔巡,然后说:
  “我不介意你的口水混入其中。”
  乔巡沉默片刻,
  “那还是算了。我有点介意你的口水。”
  阿格尼斯顿了一下,笑着说:
  “真是个恶毒的小孩子。”
  “抱歉,你看上去比我更小。”
  “我曾亲眼见证你们的国家从繁盛走向衰落,又从衰落走向繁盛。”
  阿格尼斯端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跟说“我早上喝了一杯牛奶”一样,说着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