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的人群很快分成好几拨各奔东西,有的人还要去换乘下一列火车,有的人则被前来接站的人接走,彼此之间有说有笑,分外和谐热闹。
  萧良节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势,起初并没有让人来接站的心思,更巴不得永远不见面才好,可此时,他竟倏地希望在这个异地的火车站能有属于他的等待。
  这个城市和中海都是一般无二的繁华热闹,唯独眼前的一切让他十分陌生。他究竟还是从北方来到了南方。
  不,应该说,他回到了、回来了南方的江州。在何锦口中,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只不过在他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印象罢了。
  下着雨,他没法子走,只好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暂时坐下,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却不想还没等他打开打车界面,一通电话就强势插队进来,同样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不过这次电话的主人是谁也不难猜,在这个关头能给他打电话并且还是他不熟悉的电话号码,有且只有一个人——他叔。
  莫名就有些不想接。可是手指却诚实地摁下了接听键,比接何锦的电话还要快。
  “喂。”
  “是萧良节吗?”那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声音听上去很是沙哑,尽管说得是普通话,但还是带上了一点地方口音,而且声音很小,杂音很重,萧良节竖起了耳朵仔细听,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来,强行心平气和地说:“是我。”
  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喜悦:“我是你叔叔,你小时候我见过你的!我……”
  “我知道。”萧良节漠然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叫关富平,是不是。”他用得是陈述的语气,对于未来的家人还是要做基本的了解的。
  被打断话的关富平只好干笑了两声:“我还当你不知道呢!”
  “呵呵。”萧良节笑道,“叔,你想多了。怎么说以后我们都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若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那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呵呵,你这孩子……你的车到站了吗?”关富平问。
  “刚到。”萧良节答。
  “这外面下着雨呢,路上不好走,要不我去接你?”关富平说。
  “不用。”萧良节拒绝了他,他看着手里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关富平的名字和手机号,以及他在江州的家的地址,“我知道家里的地址,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就算打不到车,外面还有公交车,总之这外面下着雨,路上很滑,就不麻烦叔叔了。”
  那边关富平支支吾吾地似还想说些什么,萧良节笑了笑,道:“放心,我跑不了!”
  “那好,你路上小心。”关富平这才挂掉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被插队的打车界面慢慢悠悠地出现在萧良节眼前。萧良节叫好了车之后,想到方才插队进来的那一通电话,靠在冰凉的椅子背上,将手机在两手间来回抛了抛,嘴里念念有词:“关富平……呵呵,无聊。”
  半个小时后,萧良节抵达了目的地时,雨势渐歇,因为这附近的道路正在施工,出租车不方便开过去,司机便跟他商量着能不能提前下车。他看外面的雨势已经不成气候,便欣然应允。下车后,他看着不远处修建的还算不错的中档小区,再一次长叹一声——听何锦说,当初她就是从这里把自己接走的,这里是他曾经的家,是他从出生一直长到八岁的地方。
  他将帽檐压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这个他曾经的家。
  小区门口,关富平夫妇俩早就已经带着儿子并大包小袋的行李等候多时了,只是萧良节过去的时候,发觉他们的面色有些不善。关哲小朋友还好,他目前还是个七岁的小豆丁,什么都不懂;他妈罗丽丽女士也还好,脸上还是笑容满面的,还能一边搂着儿子,一边安慰气得要跳脚的丈夫。
  他突然就有一种等等再过去,先在一旁看看热闹的冲动。不过关哲小朋友眼睛贼尖,看到他之后就伸出手咿咿呀呀的指着他,引得关富平夫妻二人也纷纷看向他这边……一场看热闹的梦想就这么化作了泡影。
  没办法,他只能是拖着行李笑容满面的走过去,明知故问道:“这就是关叔吧!为什么不进去?反在外面待着,这外面正下着雨呢,小心淋坏了。”
  关富平被他的三言两语激得再次跳脚,他也不怕被别人听到,直接破口大骂道:“还不是保安不让我进去!”
  萧良节心里忍不住生出嘲笑之意,面上却已经炉火纯青地练就到不动声色的地步,他安慰道:“叔别生气呀!你们是生面孔,保安不让进去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不还变相说明了这小区很安全吗?将来住着也安心不是?”
  关富平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可他犹自不忿地说道:“我侄子住这里,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叔,我也是才刚过来,他也不认得我呀!”关富平他大侄子开口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跟他说。”
  不多时,萧良节沟通完毕,对门外的三人招呼道:“叔,婶子!快带着孩子进来吧。”
  关富平听后,顿时就站直了身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扬眉吐气了,他老婆不管,儿子不管,行李更不管,直接昂首挺胸,双手背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经过保安的值班室的时候,还特别不屑地扫了那个把他关在门口不让进的保安一眼。保安则是更加不屑地摇头,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