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车,累都累死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原路返回显然是不可能的。陶广只能不断打哈哈,一忽儿脑袋疼,一忽儿胳膊腿疼,一忽儿又作势要晕倒,结果往后倒的过程中磕到了行李箱的拉杆上,把眼眶磕青了。不过结果是,他付出了血肉的代价把萧良节逗笑了,不用原路返回了。
  两人到附近一个面馆去吃面,刚找了一个位置落座之后,陶广就将背上的背包摘下来推到萧良节面前,说:“我还是带了一些好东西来的。”
  只见眼前是一个装宠物用的背包,透过透明的塑料壳能够看到里面垫了一个粉红色的毛绒毯子,一只三花幼猫正窝在里面,伸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那椭圆形的瞳孔注视到萧良节时,小猫顿住了,甚至还伸出粉嫩的爪子抓来抓去。
  “这是……”萧良节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要说什么了。
  陶广见他没有生气,这便拉开了拉链,直接将小猫抱出来塞进萧良节怀里,笑吟吟地说道:“你当爷爷了。”
  他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因为那只猫身上的毛像是一个两个的点,所以就取了一个特别通俗的名字叫“小点”。从他十五岁开始一直养到他离开中海。现如今看到这个抓着自己衣裳的小花猫,还有陶广刚才的称呼,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小点生的?”
  “是。”陶广说,“我这不是想着,你到了新地方不习惯,正好那一窝四五只猫我也养不过来,就挑了一只给你带过来。我跟你说,这是那一窝小猫里面胆子最大,也最好看的一只。”
  萧良节将小猫抱在手心里。发现这小猫果然如陶广所说的一样胆大,被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抱着也不乱动,还好奇地用眼睛打量他,最后打了个哈欠,像是长途跋涉之后有些累到了。小脑袋往他手腕上一歪,睡了。
  萧良节心软了一大片,把小猫放回猫包里,问道:“这小猫断奶了吗?”
  那知道陶广却有些支支吾吾的,最后没头没脑地说道:“我饿了,咱们吃什么?”
  萧良节脸色骤变:“小点怎么了?”
  陶广咳嗽了一声,摸着鼻子道:“就是……那个……怎么说呢,这个……”
  “死了。”萧良节替他回答道。
  “是。”陶广无奈地承认了,“是我不好,你本来是把小点托付给我的,但我没看好,让小点跑丢了,当时你跟你家人闹得不好看,何奶奶又病得不省人事,就一直没敢跟你说。后来小点自己回来了,而且还揣了崽,只是……小点的腿似乎是被车撞了,因为营养不良,瘦得只剩下肚子。我想尽办法养着,可是小点还是在小猫刚满月的时候死了。”
  “知道了。”他的语气并无太大波动。
  陶广总觉得萧良节憋着话要说,可他始终没有开口,他也不好意思问。于是只好算他不计较了,自己叫了服务员,点了两碗牛肉面,顺便给自己点了一听可乐。
  吃面的时候,陶广一直在观察着萧良节的脸色。只见他没怎么动面条,大部分时间都是盯着窗外发呆,或者看着猫包里的小奶猫发呆。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太像两个月前,一干手续都办好,他即将离开中海,最疼爱他的章淑华也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整个人心如死灰的样子了。
  等到吃完了面,甚至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他看到坐在对面的萧良节正低着头逗着小猫玩。那小猫倒是不怕生,总伸出爪子去抓他,萧良节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陶广最怕见到这样的萧良节。他情愿萧良节痛哭一场,或者破口大骂何锦种种不好,至少那证明他还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行尸走肉。
  “萧良节,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陶广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萧良节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办?当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我想活,就一定死不了;但若我想死了,谁也没办法劝我活下来。”
  饶是陶广巧舌如簧,此刻也被他的话噎住了。甚至被萧良节那个笑容吓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脑袋像炸开了一样。
  “你……”陶广艰难地说着,笑得比哭都难看,“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呢,什么生啊死的,听着怪吓人的。”
  萧良节用筷子搅了搅已经坨掉的面条,漫不经心地说:“等开学。”
  陶广先是一愣,随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次回到江州后,何老太太专门安排他重读一年高三,此刻刚到八月,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他只记得萧良节和他同岁,都是虚岁19,自己已经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以为萧良节和他一样。
  陶广挂上笑容,努力活跃着气氛:“你这复读生,保不齐就是你们班上年纪最大的。”
  萧良节依旧没什么表情:“或许吧。”
  陶广心塞得不行,索性也不跟他说了,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面。
  最后,陶广把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多少,萧良节却是只吃了几口,一大碗面还剩下了一半多。两人出了面馆后就叫了一辆车,陶广费了姥姥劲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送到垃圾处理站,称重之后卖了十块钱,总算何锦送来的这些东西还不算完全没用,够给小不点买个逗猫棒——小不点就是他刚刚给小猫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