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锦被陆潮颠倒黑白的功夫气得眼前发黑,她什么时候家暴了?她那一耳光根本没有落到郁霈脸上!
  民警狐疑地看着郁霈:“诶,你不是来捞弟弟的么,还没走呢?”说着又去看颂锦,颇有些意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父母理解沟通,别一味地强压,还有啊,家暴不可取啊,你敢动手真得进去坐坐了听见没有?”
  郁颂安打架的事并不光彩,如果再闹大对家里来说不是好事,颂锦压抑得眼睛几乎滴血,但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民警见她没有异议,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潮冲颂锦一笑,光明正大当着她的面儿重新牵着郁霈的手把人带走了。
  夜色深沉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上了车郁霈才恍恍惚惚说了声:“原来现在叫家暴,还可以判刑了。”
  陆潮心尖一刺,下意识朝他看过去,原来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在想这个?
  这么说他真的一直被家暴?
  刚才他一下车就看到那一耳光,走近了才听见颂锦的恶言恶语,郁霈没什么表情,俨然就是习惯了她的羞辱打骂,还有那句冷静的觉得学京剧丢人。
  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么自伤的话的?
  他现在失忆,还不知道为什么被亲妈讨厌的情况下就又受到了伤害,现在已经很无助,但又不好意思跟人说。
  陆潮心肝脾肺肾几乎都拧巴在一块儿,呼吸困难地抵了抵牙尖,看着车内郁霈光影明灭的侧脸,鬼使神差伸手握住他手腕。
  “别想了。”
  郁霈手背一热,茫然:“?”
  陆潮不太擅长哄人,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才送出来:“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么不是,徐骁林垚那俩二逼还有徐斯沐他们,你笑一下他们都跟中彩票似的。”
  郁霈懵然几秒,啊?
  陆潮收回手,方向一转托住他后脑勺往自己大腿上一按,“不是属瞌睡虫的吗,睡觉,到学校喊你。”
  郁霈脑袋抵着他的大腿,闷声说:“……谁是属瞌睡虫的,我不困。”
  “不困也睡。”
  郁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靠在他腿上闭上眼,安安静静在心里理了理今晚的前后经过,条分缕析的拆解线索。
  郁颂安、十三岁、乖巧学生离家出走、颂锦……
  陆潮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低下头看见他睫毛漆黑卷翘,一头柔顺长发搭在他手腕和腿上,不由得抬起手拔掉簪子,让头发尽情散开。
  车内音乐陡然切到一首节奏感极其强烈的dj舞曲,他像是吓了一跳,陆潮敲敲司机椅背示意他小点儿声。
  司机抬手关掉,轻声打趣:“你还挺会照顾人,同学啊?”
  陆潮指尖绕着头发,嫌弃道:“嗯,平时娇气得跟个小公主似的,一言不合还生气,答应别人送饮料还爽约,不仅爽约还送别人喝了。这种人要是去旅游,一准是那种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拍照的站桩打卡型,师傅你见过这种人没有。”
  司机师傅:“……”
  -
  名庭小区。
  郁颂安下车跟在颂锦身后,鹌鹑似的一声不吭,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很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男人穿着规整的蓝色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微白两鬓不仅没让他显出老态反而更添几分威严压迫。
  “回来了?去哪儿了。”郁审之头也没抬,语气也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郁颂安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我出去逛了一会。”郁颂安背着书包,站在郁审之跟前一动不动,心却忐忑的上蹿下跳。
  “出去逛逛了,家里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觉得压抑了?你觉得环境不好?还是对哪里不满。”
  郁审之嗓音平静,眸光犀利地望向郁颂安,“你说出来,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郁颂安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学习压力太大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和家里没有关系,对不起我错了。”
  郁审之点点头,“学习压力太大,是哪一科?”
  郁颂安掐着掌心不答,他每一科都考得很好,几乎门门满分,整个年纪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老师同学所有人眼里的完美学神。
  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三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颂锦坐下来,和郁审之各自占据沙发的两端。
  郁颂安被那两道审判一样的眸光看得冷汗淋漓,压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
  郁审之表情声线一如往常,毫无起伏:“认错是为了下次不会再犯而不是为了让谁消气和逃避责任,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说出原因。”
  郁颂安闷头不吭声。
  这个家太压抑了,郁审之对他就像对待下属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让他交代离家出走原因活像为什么工作没有落实到位。
  他有情绪有叛逆、想自由呼吸想大笑撒泼,而不是述职一样提出问题,再开会讨论解决问题。
  他想要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爸爸妈妈,不是要一对位高权重的领导,这些都没办法说出口,一旦开口就会面临更冰冷强大的压力。
  他试过了,这次离家出走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跟他一直有联系?”一直没开口的颂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