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霈心头微震,他想保护陆潮不对么。
  “你这样的保护,其实也是在伤害他。”林让君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他想要的是你,还是别人公平的眼光?或者换位思考,如果他为了你的名声放弃你,你能理解他不怨他吗?”
  郁霈:“为什么要怨他?”
  林让君:“?”
  林让君差点儿让他噎死,现在才知道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克制更会压抑自己的感情。
  “你愿意为他去死吗?”
  郁霈毫不迟疑点头。
  林让君再次沉默了,让他去死毫不犹豫说个喜欢沉默三秒,“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想做他伞的同时,他也想做你的港湾,别让保护变成伤害。”
  郁霈心念涌动,“嗯,我记住了。”
  林让君:“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因为我……我们的事让你……他妈妈受了很多伤,现在她情绪非常不稳定,我怕她伤害你。”
  郁霈:“好,我心里有数,多谢您的提醒。”
  林让君点点头,“你的戏班怎么样了?还缺乐师吗?”
  “缺。”
  “我有两个人选,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人都很可靠,做这一行,肯吃苦有恒心最重要。”
  郁霈:“您还病着,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操不了多久的心了,何况我还有个私心。”林让君叹了口气看向房门,“等我死了以后,如果颂老愿意去你那儿,你能收留他吗?”
  郁霈微怔,“可以。”
  林让君笑了笑,“好。”
  林让君体力不济,郁霈也没和他聊多久,出了疗养院便思忖着应该给郁审之去个电话,虽然他没办法解释借尸还魂,但总能以郁霈的身份和他谈判。
  既然颂锦仇视他,那断绝关系立下字据她总能满意了吧。
  他取出手机,却先一步收到了郁颂安的短信。
  ——哥哥,我离家出走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找我?
  郁霈虽然对郁颂安比较冷淡,但这小孩儿却真心把他当哥哥,上次打架进派出所不敢告诉颂锦,这次恐怕也是。
  ——地址。
  郁颂安很快发了过来。
  一下车郁霈就发现那儿荒凉得像个乱葬岗,到处都是被开发了一半的乱石土坡,放眼望去毫无人烟。
  郁霈怀疑郁颂安是不是说错地址了,拿手机准备再问,隐约觉得身后有人靠近,回过头的一瞬间眼前一黑。
  沉重的一下重击砸得他头骨都要裂了,郁霈看着十几个人高马大,握着棍子朝他团团围住的男人们,心脏不自觉发沉。
  郁颂安骗他?
  郁霈强撑着眩晕,但昨晚消耗的体力和被陆潮折腾的酸痛让他完全提不起劲。
  他掐着掌心,试图找机会离开。
  对方人多势众不能硬碰硬,郁霈躲过袭击握住对方的手腕狠狠一拧,棍子当即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余光瞥见挥来的钢管下意识闪开。
  郁霈抓住其中一个男人,用他的身体挡住攻击,同时抬脚一踹撞倒对面的男人,眼疾手快捡起木棍向后狠狠一砸。
  “你们是谁?”
  男人握着木棍看向郁霈:“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劝你不要反抗,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郁霈忍着手腕裂开的剧痛,冷笑:“凭你也配?”
  “上。”
  郁霈比对方冲过来更快,扭头抓住一个男人的手狠狠向下一折,撕心裂肺的响动当场响彻废石场。
  他出手狠,尽管十几个男人围着他一时也没能靠近,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膝盖一软跪下去的一瞬间后脑一疼,当即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他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是被千刀万剐,连胸腔腹腔里都像是被撕扯着疼,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呛人的塑胶味。
  郁霈眯了眯眼,勉强聚焦。
  他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双脚也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狭小的空间内堆满了建筑器材和工具。
  “你终于醒了。”颂锦从阴影里走出来,全无上次见过的优雅端庄,她没化妆也没挽头发,看起来憔悴了不止十岁。
  郁霈坐在地上,仰起头看她走近,“那些人是你找来的?你假借郁颂安的名义约我到这儿来,就为了绑架我?”
  “对,不然你会来吗!”颂锦双眸充血,蹲下身摸着他的脸一声声说:“你都这么大了,这么久没看到你都这么大了。”
  郁霈别过头躲开她的触碰。
  “不要跟男人在一起,听话,啊。”
  郁霈察觉出她的神经,蹙眉道:“你连郁颂安都利用?”
  颂锦不回答,蹲在郁霈跟前说:“也别再唱京剧了,它会害了你。”
  “不可能。”
  “那我就毁了你的手,毁了你的嗓子。”颂锦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来,直抵着郁霈的鼻尖发抖。
  郁霈看着寒光凛冽的刀尖,上面照映出他的倒影,他却先想到了陆潮。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宁折不弯,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妥协,但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死了,他想再见见陆潮。
  他想为了陆潮再多活十年、二十年、上百年……
  有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潮总是问他“你喜不喜欢我”,他以前觉得意会即可,不必说得太过明确。
  陆潮一直照顾他宠着他,让他忘记了他其实还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