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郎君“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南宫不念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出了这种事,明日一切小心。”
  鬼面郎君感到身躯微僵,立即转身离开,离去前还不忘说道:“多谢教主。”
  等他离开后,南宫不念坐在床边,俯身去看白千雪的面色,那碗姜汤倒是起了作用,此时白千雪面颊上的火红已褪得浅淡了几分,犹如死亡芭比粉色号,看起来倒是与他有种不相称的可爱。
  他呆呆地看了半晌,抬手去白千雪额头上摸了摸,感觉热度也已退减几分,方微微地叹了口气,倚在床头,开始回想着鬼面郎君适才的反应。
  鬼面郎君能轻松地取出葛峰的右眼;在通天赌坊时,他曾在深夜离开房间,那第二日的赌局,夔聪便“输给”了他,他们也因此得到作为赌注的地图,来到十方妙门;在那排设机关的竹林中,夔聪曾说鬼面郎君的脸吓人,即使是亲友见了也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鬼面郎君亦因此戴上了面具,现在想来,夔聪此言,倒像是担心他的身份会被识破,而故意提醒他一般;前几日,萧云霓又发现他曾偷偷前往十方妙门弟子的居所……
  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鬼面郎君与夔聪相识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南宫不念脑海中浮现起两张面孔来,一是夔潇,他在看到那本《四海奇物志》时,脸上有一瞬即逝的愕然,并且对夔执的身份有意遮掩;另一张就是夔聪在谈及十方妙门一年前的横祸时,那哀戚悲痛的面容。
  夔聪说小师妹生死不明,而大师兄夔执在灭门惨案发生前,就已经离开了,那么,鬼面郎君的身份,就多半是夔执。
  且不论那盗书的黑衣人是不是凶手,南宫不念在见到鬼面郎君时,鬼面郎君的头发和衣衫都是干爽的,而那黑衣人被雨淋过,这点就足可证明鬼面郎君并非是黑衣人。
  南宫不念明了此点,将黑衣人盗书一事告诉鬼面郎君,一方面是有心试探,然而对方的反应无懈可击,让他看不出端倪;另外的目的就是不知黑衣人此举为何,是否与夔执有关,提前将此事告知鬼面郎君,他若不是夔执便罢,若果真是,也好多提防些。
  如此思虑半晌,南宫不念又看了看白千雪,见他又好转了些许,便想等他烧退了再回去。许是今夜奔波了许久,他不觉间涌上几分困倦,阖着眼眸闭目养神,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度睁开眼时,窗外雨势未减,雨声传入耳际,阴沉的天色透过窗纸,暗暗泛白。南宫不念揉了揉眼睛,混沌地从床榻上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微感疑惑,他本是倚在床榻边缘的,此时却移到了最里面,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视线扫向四周,见白千雪正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距离他很远,若不是那身白衣尤为明显,南宫不念几乎没有察觉到他。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骨碌下来,一边朝白千雪走去,一边说道:“昨夜我本想等你无事就走的,谁知却在这里睡着了,打扰你了。”
  白千雪抬眸瞥了他一眼,很快便躲闪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无事。”
  南宫不念俯身凑近了些,想去看看他恢复得怎样,白千雪忽地一愣,身躯微微后仰,连忙躲开了。倒是让南宫不念微觉尴尬,退后两步,与他恢复了礼貌的距离。
  南宫不念微微吸了口气,或许是昨夜的那些亲昵之举,让他误以为两人之间无事了,他心头尚带着些欢快浮动的波澜,但一看到白千雪的举动,仿佛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昨夜的事……可能只是白千雪误服了赤芍酒后产生的副作用所致的,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将失落的情绪搁在心里,见白千雪面色恢复得如往常般白皙,便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伸出一半又觉得不妥,连忙停住,僵硬地垂下手,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还发热吗?头还晕不晕?”
  白千雪微微摇了摇头,视线始终没有去看他,低声答道:“没事了。”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南宫不念吁了口气,看向窗外:“这雨真的下了一夜啊。”
  白千雪沉默着,南宫不念又道:“该去找夔门主了。”
  南宫不念匆匆梳洗一番,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潇潇雨幕,拿起收魂伞,扭头看向白千雪,不确定地问道:“你来撑伞?”
  白千雪微微一怔,随即沉默地接过收魂伞,撑开苍白如雪的伞面,伞面上那几缕红痕鲜红若血,他视线触及其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忿然之色。
  落入南宫不念眼中,却以为是白千雪对他的厌恶难以掩饰,登时心内一坠,黯然地垂下眼眸,脚步也滞住了。白千雪已撑着伞走至门外,见他没有跟上,回过头,视线瞥向他,只一下便错开,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听来并不温和:“怎么了?”
  南宫不念暗暗叹了口气,走向伞下,拉起唇角,装作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快走吧。”
  见他们离开,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也都从各自的房间里钻出来,他们俩都知今日不同往常,一早就在等待,此时终于盯到了人,连忙跟在后面,众人一同往议事堂而去。
  议事堂内,夔潇师兄弟三人都在,萧云霓也早已先他们一步到了。见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同撑着一把伞,众人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似是因为几日前,这两人在文集阁附近的竹林里所做之事过于震撼,众人早已习惯,对此见怪不怪了。